可此处并没有那股药酒的味道,进门后,容锦甚至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倒是让她想起初遇沈裕那夜遇刺的情形,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虽是傍晚,但房中已经点上了好几盏灯。
微微跳动的烛火映在沈裕那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明明还是那张清俊无双的面容,甚至还带了些若有似无的笑意,但容锦还是感觉到商陆的提醒——
沈裕他的心情确实不大好。
沈裕手中把玩着块印章模样的小玩意,漫不经心道:“我从前吩咐你的事,做得如何?”
“先前那封信,奴婢能仿得一模一样。但若是信中未曾涉及过的字,怕是不能做到十成像。”
“写给我看看。”沈裕坐在那里未曾动弹,看着她铺纸研墨。
容锦将那封信看了不知多少遍,哪怕已经月余未碰,但仍旧清清楚楚地记得其中琐碎的内容,不仅可以倒背如流,甚至还记得哪处出了笔误。
被沈裕这么盯着,她初时还有些慌,但动笔之后反倒不紧张了,写得也越来越流畅。
而沈裕也并没等她将一整封长信默写完,看了会儿,便叫停了。
“还算凑合。”沈裕言简意赅地点评了句,又吩咐道,“去捡回来,将那纸上的内容,用你练的字迹重抄一遍。”
容锦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角落里竟有个纸团。看起来像是沈裕写了什么不满意的东西,所以揉成一团,随手扔开了。
可眼下却又再次后悔。
容锦满是困惑地捡起那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团,展开,只见其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凌乱得不似出自沈裕之手,但细看筋骨却又确实是他的手笔。
及至借着灯火看清内容后,容锦一时竟忘了规矩,难以置信地看向沈裕。
而沈裕懒散地靠着圈椅,似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嗤笑了声。
“奴婢……”容锦跪在地上,心中颠三倒四的说不清楚,不知是该为自己的冒犯请罪,还是想法子推脱。
从最初,沈裕令她仿写那封家书开始,容锦就知道八成是有所图谋,可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这般……
胆大妄为。
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纸上,看起来就像是另一封“家书”,以那位不知名夫人的口吻写给自家长姐,看起来是抱怨,但字里行间透漏了夫婿有通敌之嫌。
在看完那一刻,容锦就反应过来,沈裕是想要用这封伪造的信来排除异己。
可他何至于此?
容锦从前听过茶楼说书先生戏说沈相旧事,虽知道必定有所夸大,但心中也觉着他是个殊为不易的英雄。哪怕黎王府那夜后,她知道此人并非面上看起来那般温文尔雅,也会心生畏惧,但从未想过他会用这般阴狠的手段栽赃陷害旁人。
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要什么有什么,为何还要如此?
震惊之后,容锦又惶恐起来。
她知晓了沈裕的打算,窥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若是不顺从,会如何?可就算她昧着良心顺从了,今后就一定能活吗?
其实那个春雨夜,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裕身后,得以穿过黎王府深宅大院那数层门时,有那么一瞬曾觉着自己逃离了地狱。
直到如今,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夏夜,才知道并非如此。
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形容狼狈,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