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拉」一声,萧同一跃出水,窜过去拿自己的衣服。却听皇上说道:「怎么就走了?」
多日来所习的礼仪略略想起,勉强回身,低头道:「臣不应在皇上面前失礼,请皇上恕罪。」其实他心中怒火熊熊,凭什么又打扰他的清静!难道这么好玩儿的地方,以后不能来了吗?
「有什么失礼?」
「……在皇上面前……衣冠不整。」
「朕与你一样,就不算失礼了。」
呸!萧同愤怒的想,我又不想看你!不过皇帝的身材还真不错,既不像莫离那样纤细柔软,也不像萧同的瘦削紧致,而是成年男子特有的雄伟壮健。
他看萧同气愤愤地抓着衣服,一时还没决定走不走,微笑着招呼道:「再下来泡一会儿吧,平日你不都要玩将近一个时辰的么?」
萧同脑中嗡的一声——什么?!难道他总偷看他?!
「来帮朕擦擦背。」皇帝在水中悠然地撩水泼在身上,毫不在意地对萧同道。
萧同怒,他又不是太监、仆人!他转过身去开始穿衣,准备离开这里,心中激怒,手有点抖。
「这里是朕专用的浴池,那边通过长廊就与朕的寝宫相连,你来了这么多次,没发现吗?」
萧同一边快快穿衣,一边怨怪太平,是他带他来这里,萧同哪注意过这是连着哪里。不经意间目光掠过墙上的几块巨大水晶——这些,这些只怕是可以看到室内的吧?水晶那边暗,这边亮,自然从这边看不过去,从那边却可以看到这里。
混蛋!混蛋!敢这样骗他!萧同气得手都哆嗦了,猛地转过身来,指着皇帝的鼻子骂道:「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骗我?」
「咦,这是朕的浴室,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萧同哑口无言。太平!太平居然会骗他?那块黑木头,萧同还以为跟他是朋友了呢!他猛地拉开大门,冲了出去,太平却第一次不在外面。
「太平——」
「进来!」皇帝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萧同一怔回身。
「进来!」皇帝又说一遍,口气不善。
是谁教萧同这些狗屁的君臣礼仪?若是一个月前,萧同早拔脚跑掉了,现在却不由自主地走了回去,站在门内一步的距离,低着头。心乱如麻,浑身燥热,刚洗完澡的身子又出了一层汗。
巨大的蜡烛火苗闪动着,每次来时它们都是燃着的,这屋子这么大,浴池这么豪华,第一次来时萧同还感叹当皇帝真好,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的——果然是他的,可为什么耍着他玩儿?萧同心中感到无限委屈,眼睛涨涨的,连愤怒都忘记了。
「那日在南湖中一见,朕对你念念不忘。」
不提还好,一提更让萧同恨从心上来。
「本以为天下之大,恐怕不好找你这么条小小鱼儿。不料你自己闯进宫来,太平见到了,自然禀报了朕。」
真傻!自己送上门来!萧同咬牙。
「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莽莽撞撞的漂亮孩子,打死了齐尚书府的小公子。萧卿家的两个儿子,果然都是人中龙凤。」
这句话好像前后两个意思?
「可惜性子被惯坏了。」
哼!萧同瞪眼。
「这一个月来你收敛了不少,果然还是孩子,性子是可以改的。」
呸!谁还是孩子?!
「过来,别拗着气了。」
萧同不动。
皇上洗完了,沿台阶走了上来,站在池边,拿过一条白色的布巾,对萧同道:「过来,给朕擦净了身子。」
他自己没有长手么?萧同站着不动,恨恨地瞪着地面。
「噗哧」,皇帝居然笑了,萧同疑惑地抬起头,听他道:「你呀,还真像一头生着气的小豹子。」
萧同怒!皇上缓缓地抹着身子,并不着急,好似在刻意展示自己的好身材一般,全然不顾萧同已气得快要冒烟了。
「过来。」他披上了衣服,淡淡地道,萧同一动不动。
微微一笑,皇帝移步过去,抬起手,想摸他的脸,萧同一个虎跳,向后跃开了五、六尺远,气鼓鼓的看他,皇帝笑:「傻孩子,多少人等着得朕的宠,你如此幸运,偏就得了朕的喜欢,却还不知道呢。」
谁稀罕得他的宠!
「昨日在书房里你不是问过先生,男子之间可不可以相爱?朕可不是那等迂腐的老学究,不是告诉你了吗?只要自己高兴就好,管他别人怎么想。」
这话说得倒也有理,萧同暗中同意。
「朕喜欢你,宠你,跟别人是不同的,不然就不会这么费心教你了。」
闻听此言,萧同心中顿时一片清明。原来如此!怪不得无缘无故会赦免了他的大罪,又收进宫来管教,关在书房里,要他耐住性子练字,跟老师学礼仪、读诗书,一日一日,要磨得他锐气尽失。
「玉不琢,不成器,你原本是块难得的美玉,只可惜性子野了,算不得十全十美,需得好好管教才行。」
萧同心道:我宁愿是块烂石头!
「怎么?」皇帝侧头看看萧同,微笑道:「还在生气?好好收收你的性子,偶尔使使朕会宠你,使太大了就失了分寸了!」
呸!谁跟他使性子啊!萧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手刚碰到门,皇上的声音冷冷地从后面传来:「够了!」
萧同一时间血往上冲,又拼命压了下去,不得不提醒自己,他是君,是皇上……君臣有别,不可犯上……强忍着气,他一转身跪在地上,嘎声道:「臣年幼无知,实在不敢承受皇上的错爱。」
话未说完,忍无可忍,他一跃而起,破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