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如流水,逝如流水,一去难回。
生死之间,一切话语已无意义。
李白龙坐在新朋友的身边,握住他的手,望着他释然地归乡,白兴祥那张饱经风霜、而今从容的脸上,犹自带着笑意。
在场的几人安静地看着。
虽然他们尚不知事情的全貌,但已从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一些端倪。
他们出身高贵、武功卓绝,与白兴祥这样的输家相隔天渊,可生死间有大恐怖,连强者的武者也无法抗御,因此,能够横跨阴阳、直面死亡的坦然,才会被认为是这世间最高贵的力量。
足以让强者和权势者予以敬意。
连月遥斜睨一眼李白龙,现臭小鬼正襟危坐,脸上殊无悲喜,仿佛云端高坐的神明,望着芸芸众生的既定宿命、生离死别,唯有看破一切的怜悯与遗憾。这样的不动清心、天人之傲,本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男人所应有的姿态,可不知为何,如今她竟有些不太舒服、不太喜欢。
默然片刻,她冷冷道:“生死有命,世事无常,你的……朋友是自己选的,已比旁人要好得多,你不必过于介怀。”
李白龙犹然神游天外,闻言回过神来:“……二师伯说的是。”
他今天才认识白兄。
对于他过往的了解,也只有刚刚听闻的短叙,而他这几日吃的苦头,被折磨得丧失神智的痛苦,也实在不得而知,这个蹉跎一生的男人的故事和遗憾,也已随着生命的消逝,永远磨灭在时光的长河之中。
至于他以生命乃至更珍重的事物为代价、向李白龙传递的信息,却荒谬得让人难以置信,回想着那个荒唐的“指控”,李白龙甚至有点想笑。
可看着白兴祥的遗体,他却笑不出来。
多荒唐啊。
这个世界。
龙傲天保持着前所未有的沉默,此时才说了一句话。
“不要辜负他。”
“嗯。”
“有人要害你。”
“对。”
“有头绪了吗?”
“很多。”
李白龙保持端坐,神魂的交流隐秘沉凝。
他问道:“周围的人……探查清楚了吗?”
“搜查队集结的时候,我无聊时都扫过一遍,约三成是读者,现在的话,大部分人已经走远、正返回临县,留在附近的人都对得上号。”
白兄临终前所透露的关于逼迫他的人的信息,很多都非常有用,而看起来最没用的那条消息,反而是最有用的。
——那人在看《皇极战天传说》。
既是读者,必然产生愿力,无非是金色与黑色,无非是多寡而已。
既有愿力,便能被龙傲天侦知。
然而龙傲天神魂有限,侦测范围也有局限,无法跨州连郡、扫描世界,现在的最大范围,也不过是笼罩临县县城而已。这样的范围在城中绰绰有余,但放在广袤无垠的城外大地,便有些不够看了。
之前追捕白兴祥的时候,也要让李白龙运用自己的追索能力确认大致方向,肉身移动到一定位置,才能让目标显示在小地图上。
而现在,龙傲天的实时侦测范围内,没有现陌生的读者编号。
李白龙抬起头来,望着周围的风景。
敌人既折磨白兴祥,逼迫他投降诬告,如此计划,想必会遥遥观察,龙傲天侦测不到读者信号,便说明他在范围之外。
这里是一处山坳,不远处便是被打死的老虎,背面靠山,西侧是丘陵缓坡、视野清晰,相应的,敌人若是在远距离暗中窥伺,就一定会在西侧方位……所以往那個方向找,也许就能找到线索。
甚至直接定位到还没走远的这个人。
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不仅是魔门,而且内力湿热悬浮,乃是南疆武学路数……”李白龙在神魂中默默说着,精神海中慢慢泛起波涛狂澜。
“自称原本在诏南国兴风作浪,最近才被狗链子拉回来……”
这话听起来。
怎么这么耳熟呢。
他最后看了一眼白兴祥,缓缓站起身来,叫道:“老冯!”
冯国忠已让何县兵将人马带走,自己带着几个人留在原地,闻言走近。
“一会儿你亲自派人,将白兄锁好,把他装上囚车。”
李白龙淡淡道:“这是反抗官差的大案要犯,又隐藏巨大秘密,一定要保密押运,不要与外界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