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中年儒雅,夫人风韵犹存,还有几个规矩的孩童。
家中教导有方,外男一来,女眷便两桌用珠帘隔开,县令则请郭盛安舅甥入座。
“天色已晚,你不便归家,便让人收拾了一间厢房。”
“多谢大人。”郭盛安作揖,端的是齐王朝百姓对七品官员的行礼礼数。
因事突然,郭盛安并未教大山礼数,后者怔了几秒,才学他一同行礼。
“既是客人,不必客气。”县令摆手。
客人?
他与大山站着行礼,县令端坐着摆手,算哪门子客人?
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分明是买家与卖家的关系。
郭盛安入座后,与县令交谈。
说是交谈,只县令说话,他才搭话,这不至于冷场,也不会显得积极高攀。
县令原没将这号人物放心上,但聊着聊着,现这木匠很健谈,每样都能搭上话。
这就有些意外了。
知道郭盛安情况的县令,说到田地一事。
“如今风调雨顺,想必地里庄稼长势很好。”
“是的,不止是地里庄稼,山上野菜多,河里鱼虾也冒了头,就我们临水村近日都忙个不停。野菜做咸菜,鱼虾做酱,能储存许久,唯恐天有不测风云,大家伙儿又得挨肚子。”
县令看了看他,夹筷子青菜和鱼肉,咀嚼完,才道:“这么说来,郭木匠你这段时日很忙?”
“家中收留了位痴儿,灶台洒扫活儿她能做,我便腾出手来为贵夫人打饰盒。”
“痴儿?”
郭盛安便将对方情况简述了遍。
县令皱眉,“果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
“这郭铁柱,当真悔悟得太晚。”
古行孝为先,县令能说出这话,在郭盛安看来算不迂腐的行列。
“大人说得极是。”
县令挑眉,“你对他有看法?”
没看法,干嘛照顾郭铁柱夫妻?
郭盛安察言观色,还是将自己理解说与对方听,“铁柱被父母养育大,娶妻生子,理应孝顺,但不是牺牲自己甚至妻儿,日日月月年年,不计回报,不计对方给予多少感情地付出。
我作为子女,心中也有一杆天平秤,既然爹娘做不到对子女们一碗水端平,那便别指望我们会从一而终。我也有妻儿,也有自己的日子。
养老,是到了年纪给爹娘养老。
铁柱对得起爹娘,但他对不起自己娘子,对不起死去的儿子,更对不起被卖到勾栏的女儿。如今他所受的罪,是他应当的。”
县令又多瞧了他几眼,夹起眼前的花生米。
“他应当?还真没人在本官面前说过如此话。”
县令并未反驳,面色不显,但应是赞同了他的话。
郭盛安不置可否。
县令又道:“听人说你买了头毛驴?”
“总归要往返县与村,还要带着我这大外甥。他年纪不大,我担心路走多了影响他骨骼育,驴子在驮运东西之时,他还能歇息下,一举两得。”
县令感慨:“听你这语气,你读过书?可有上过私塾?”
“儿时上过几个月。”
“看着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