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孤月高悬。
乾清宫的烛火幽幽一亮就是一整夜,连带着后宫众人心绪也跟着浮动了起来。
谁都知晓,皇上今儿破天荒去了趟延禧宫,出来时面色微白,坐在御辇上久久没有动作,模样如同魔怔,给梁公公急得不行,长生天求了一遍又一遍,险些就要惊动太皇太后!
待回到乾清宫,第一件事便是派人解了延禧宫的禁足,随后延请太医院的院正,亲自去给那拉庶妃把脉调养身体。
再之后……却诡异的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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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马佳庶妃捧着已经足月的肚子,斜斜倚靠在床头,一张梨花般清秀昳丽的面容上忧思浮现,她轻声询问贴身宫女,“除了解禁,皇上没说别的?”
宫女摇摇头,“没了。”
说完,伸手为马佳庶妃掖了掖被子,“主子不日就要生产,还需得早些休息才是,可莫要再为旁人忧思多虑了。”
“……嗯,你说得很是。”马佳庶妃叹了一声,顺着宫女的手缓缓挪到被窝里。
“那主子快歇着吧,等明儿有了消息,奴婢就来告诉主子。”
“好。”马佳庶妃柔柔应了,很快闭上眼睛。
另一边,永寿宫的赫舍里庶妃在焦急踱步,心中异常慌乱;长春宫里,董庶妃认认真真用完一碗桂圆酒酿丸子,把碗一推,“歇吧,左右明天就有消息了。”
景仁宫的李庶妃与同住一宫的张庶妃关在屋中说着悄悄话;兆佳庶妃全神贯注哄才刚满一岁的女儿睡觉;而王佳庶妃的启祥宫,早在不知何时熄了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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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
翌日,天刚蒙蒙亮,延禧宫外就排了好长一大队人马,每人手中都捧着一道红绸遮盖的木盘,表情严肃紧张。有宫人路过,不等伸出脖子看清他们手中捧的是何物件,便先对上了一双狠厉眼眸。
竟是乾清宫的总管太监梁公公亲自来送赏赐!
偷看的宫人们被吓得缩了缩头,连忙沿着宫墙一路跑走。
而此时的延禧宫正殿里,安神香余烟袅袅,光线朦胧昏暗。
叶芳愉躺在焕然一新的被褥里,睡姿安逸,面容恬静。
紫鹃轻轻掀了帘子进来,问守在一旁的杜嬷嬷,“外边梁公公还在候着呢,可要让娘娘先起来把赏接了?”难得皇上心意回转,可不能再把人得罪了才是。
杜嬷嬷眼不错漏地看着床上自家娘娘,闻言摇了摇头,“娘娘身子还未大好,且让她睡着吧。”再一个,被皇上误会这么久的时间,娘娘心中焉能没有怨气?
不过是叫宫人多等些时间,又怎能与娘娘这将近三个月内所遭过的罪相比呢?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紫鹃也不再出门去看外头那些人,安心回了小厨房,为叶芳愉准备起床后的吃食。
约莫着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叶芳愉才从床上坐起,懒懒伸了个腰。
“杜嬷嬷?”
离床不远,坐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妇人,叶芳愉将她的面孔与梦境对了对,旋即叫出她的名字,“嬷嬷的病可好些了?”
原主病倒后不久,杜嬷嬷夜以继日地照看,很快也跟着倒了下去。紫鹃作为一等宫女,难得强硬一回,不由分说叫人把杜嬷嬷送回了自己的屋子,又分了一个三等小宫女去照料。
——自延禧宫被封禁后,宫人们四处逃散,愿意留下,且态度不改,时时勤勉照顾叶芳愉的,除了紫鹃和杜嬷嬷外,就只剩另外三个三等宫女、两个扫洒宫女和一个总管太监、四个小太监了。
这些人,日后还需重赏、重用才是。
“回娘娘,老奴的身子前些时候就大好了,是紫鹃那丫头担心病情反复,才不许老奴近前来伺候娘娘的。”杜嬷嬷笑眯眯过来伺候叶芳愉穿上鞋,搀着她走到盥洗盆前。
先伸手试了试水温,才把帕子丢到水里沾湿,拧干,给叶芳愉细细擦手。
病好之后,紫鹃不许她进内室伺候,她便包揽了殿外的一切杂活,不论是与内务府的宫人交接,还是延禧宫内的宫人调派,物资变动,她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井然有序,这才得以叫紫鹃能够专心致志,心无旁鹭地照顾叶芳愉。
对此,叶芳愉心中自然也是满满的感激,她对杜嬷嬷说道:“嬷嬷腿脚不便,站久了就容易抽筋,还是去坐着吧,这种洗漱小事儿,我自个儿就能做好,又不是三岁的孩童了。”
“哎!”见娘娘还有心情同她说笑,杜嬷嬷脸上的笑容更盛。
也不阳奉阴违,叶芳愉叫她坐着,她就当真去乖乖坐着了。
像个老小孩一般,姿势端正,一边笑一边用眼睛跟随着叶芳愉的一举一动,瞧她麻溜洗漱完,指了指衣柜,“一大早,乾清宫的梁公公就来送赏了,眼下还在外头候着呢。”
“娘娘看看要穿哪套去接赏?”
听得“接赏”二字,叶芳愉脸上表情霎时淡了淡。
不过还是依言拿了套天青色的旗装出来,让杜嬷嬷帮着穿好,又叫人给她把墨发挽起,脸上依旧不施粉黛,肃着小脸径直朝外走去。
外头梁九功早已等得两眼昏花,听到延禧宫大门发出了动静,连忙强挤出个笑脸就往里头跑,“奴才给庶妃娘娘请安,不知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声音谄媚,姿态无比奉承,若是叫后宫那几个经常拉拢他的庶妃看见了,只怕会怀疑他皮下是不是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