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川躺上了手术台,无影灯是阿禹从垃圾堆捡来后改造的,一切都很简陋。然而这种时候又很安静,没有风雨声,连心跳也缓慢了。阿禹甚至拆了墙壁上的挂钟,他怕被一切可能出的动静和声音分心。
“你疼得话要告诉我,”阿禹再次郑重的跟奚川说:“千万不能忍着。”
“好,”奚川答应了阿禹,他反而安慰道:“我心里有数的。”
奚川心里有多少重量的数阿禹并不清楚,他集中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捏起锋利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剖开了奚川后颈的腺体。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很疼,但奚川没有出声。他起先感觉脖颈一凉,紧接着一股暖流急地、顺着脖子往外流淌。
与此同时,奚川又觉得嗓子眼很甜,他其实想提醒的,但说不出话,好像被淹在水里,不能呼吸,也怕被呛着。他呼吸不上来,想咳嗽又咳不出,似乎连着心肺的气管里全是血液。
窒息的感觉还是其次,奚川不知道阿禹用了什么方法清洗标记,他没看过那篇论文,但真的很疼。怎么形容这种话疼痛呢,仿佛万剑的刀刃朝上,锋利地刮着所有血管和神经。从腺体开始内,顺着血液流向全身,直至心脏。
那一刻,奚川觉得自己离死亡很近。并且这种濒死的感觉,自己似乎是经历过的,他隐约回忆起从前无数次神魂与肉体分离的往事片段。
奚川咬牙抗住着,他心想,没事的,反正很快就会忘记这种疼痛。
可就在那一刹那,奚川突然察觉到很轻微的刺痛。这种刺痛区别于翻山倒海的剧烈痛疼,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般的微不足道,很容易被忽略,但奚川居然奇迹般的捕捉到了。
a1pha留在脖颈上的蝴蝶,似乎也在随着标记的消失慢慢脱离他的身体。
奚川浑浑噩噩,不可抑制地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有点难过,好像舍不得。然而下一瞬间,他的情绪与蝴蝶产生了共鸣。蓝色的蝴蝶猛烈挣扎,它不愿意离开,将自己的口器完全刺入奚川的皮肤里。
蝴蝶愿意献祭自己的生命,祈祷自己永远留在温暖的栖息地。
奚川读懂了扎根于自己血肉上的生物的语言,他不再挣扎,仍由蝴蝶肆意撒野。可实在是太疼了,奚川服软,哼着说疼。
“轻、轻一些。”
阿禹吓了一跳,以为奚川是在跟自己说话,他手一抖,激光清理器差点割断腺体内的一根神经。
太惊心动魄了,阿禹出了一脑门汗,没人给他擦一擦。
“奚川,你别紧张,快好了,马上就好了。”阿禹说道。
奚川连点头回应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了。
等到最后上药,阿禹干脆把信息素抑制剂混着消炎药全部涂在奚川的腺体里,接着缝合伤口,包扎纱布。奚川不知道手术已经结束,他不觉得疼了,于是松了一口气,很快昏睡过去。
阿禹哭了一场,鼻涕眼泪都哭出来了,特别像哭丧。奚川中途醒了一次,让他别哭了。说完翻个身继续睡。
阿禹絮絮叨叨地说自己哭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压力太大了,他需要泄一下。
泄完,阿禹又觉得自己牛逼坏了他居然成功了!
如今奚川的腺体里,关于a1pha的信息素,不说完全没有了,九成是清理干净了,剩下那一点被他自身完全吸收,其实也察觉不到。奶甜的香气还在,檀木味若隐若现,风一吹就能散似的。
阿禹拍着胸脯跟奚川保证,就是他a1pha本人来了都嗅不出来!
“好,”奚川醒后很虚弱,他还是笑着夸奖阿禹,“你真厉害。”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奚川在黑市修养身体,他没怎么出门。半个月的时间里,他跟脖颈上的那只蝴蝶达成了共识既然印记消不掉,我们和平共处。
蝴蝶标记散淡淡的光,它似乎同意了。
在经过连续一个月的阴雨天后,杭城终于开出了太阳。奚川蹲在院子的角落里捣鼓他的植物他刚把一根枝条插入土里,又浇了点水,大概率是开不出花的,希望能长出一片绿叶。
奚川看上去已经忘记了清洗标记时的痛苦。
有个小孩从外面跑进来,身后跟着陌生人,看上去是个omega,信息素很淡。奚川只看了他一眼,头回继续种自己的枯枝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