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净。
这是林知许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林知许的眼睑几不可见地微颤,心像裹了块碎玻璃,随着每一次跳动被反复划开,血肉模糊,茫然无措。
十年的时间他从反抗到顺从,在痛苦的深渊中唯一的希望就是等父亲的一句“行了”。
云淡风轻的两个字,就可以将他从无尽的折磨中拯救出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开始依赖,被父亲所说的每一个字支配着喜怒哀乐。
背叛?这个词早已从他的心里挖了出去。
可父亲现在要杀了他,林知许怔怔,一时间手脚冰凉,麻得几乎握不住手中尖利的碎片。
如果连父亲都不要他了,那他现在在拼什么,又何必再拼?
指尖颤着,无意识地缓缓张开,玻璃碎片闪过一道寒光,滑落些微。
哐当一声,柜台里内有人碰倒了什么,在静得可怕的咖啡厅里恍若惊雷,林知许的双眸瞬间凝起,即将滑落的碎片再次被捏紧。
如果他的结局注定是死,那就把段云瑞的弟弟救出来,就当是还他泄密的债。
林知许已经无法去细思自己为何会连他的弟弟都放在心上,趁陈泗的注意力全然放在柜台处,如猫一般弓身低伏,缓缓靠近。
咔哒一声,陈泗把子弹推上了膛。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将躲在柜台后的段茂真炸出了一身冷汗,而与他躲在一处,不小心弄出声响的侍应生更是脸色青白,腿已经抖成了筛子。
咖啡厅陷入了如死一般寂静,陈泗的脚步声就显得尤为沉重,每一下都如同直接踩在惊悸的心脏之上。
侍应生脸色惨白,牙齿颤的敲击声甚至已经清晰可见,他缩在柜台下面,圆瞪的双眼惊恐地盯着段茂真,身体随着每一下脚步声惊颤,情绪已经完全崩溃。
“别杀我……”
侍应生的喃喃让段茂真大惊失色,可他还来不及去抓住他的手臂,侍应生大叫一声豁然站起,而完全吸引到注意力的陈泗也在这一刻本能地扣下了扳机。
枪响的一瞬,陈泗勃然色变,但即使站起的人并非他的目标,破空而出的子弹已无法回头,侍应生应声而倒,陈泗却双目圆瞪,僵立在了原地。
枪口的青烟仍未散尽,一片碎玻璃已深深抵在他耳下,尖锐的顶端将皮肤撑到极限,稍稍使力鲜血就会如决堤般喷涌。
“阿……”陈泗轻笑着顿了顿,“林知许,你杀人的招式可远不及你在床上的本事,还妄想能反制我?”
“那你可以试试,是你上膛快,还是我刺得快。”林知许的声音冷若寒霜,却不紧不慢,似乎丝毫未将陈泗的威胁放在眼中。
其实他很吃力。
他与陈泗的身形相差巨大,力量悬殊,握着玻璃的手看似占了优势,可林知许这个姿势却难以继续施力。
“林知许,你杀了邬昆,又背叛了主子已经是死定,躲过一次又有什么用?”陈泗的目光掠过柜台下露出的一片衣角,语气又重了几分,“也就是我还能给你个痛快,若换个人来,不说你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陈泗的话今日似乎特别多,那股异样的感觉再次泛起,林知许紧抿双唇拉回思绪,不让自己分神。
僵持之中,刺耳的哨声由远至近,四面八方赶来的警察将咖啡厅团团围住,看见眼前的一幕也不禁呆住,竟不知道是谁劫持了谁。
陈泗低低地咒骂着,却敏锐地现林知许的手已经开始微颤,他眸中闪过一丝讥讽的同时手肘快向后用力击去。
林知许一惊,骤然使力刺下,却也仅仅在扎破皮肉的之时被粗壮的手肘击中腹部,剧痛伴随着呕吐感重重袭来。
他退了半步,几乎咬碎了后牙才强忍下,手腕却一阵酸软,林知许奋力握紧了碎片,却仍陷入劣势。
“呵,你情人来了。”低到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陈泗似乎对这一幕产生了十足的兴趣,“阿棠,你用痴傻之身待在段云瑞身边,还能让他来救你,可是真有本事。”
痛苦不堪的林知许在听到阿棠二字后却如雷击般愣住了,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自己那怪异的感觉是因何而起。
院里的那些人从来都是叫他阿棠的,而陈泗从进来就一直大声地唤他林知许,甚至不断地在与他解释自己杀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