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重行点点头,又对那女子点头:“抱歉惊扰,重行改日再向姑娘道歉。”
“无妨,6大夫无须介怀。”
那姑娘说着,看也不敢看黑豆,脸色惨白,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温和,勉强笑着,十分体贴。
6重行便再也不敢耽搁,抱着黑豆冲了出去。
他走得那么匆忙,没看到暖光下,无念护着那女子的手,停在最规矩的距离上,却带着忧郁和挣扎的痕迹。
他也没看到那女子腰间,挂着一个陈旧的樟木香囊。
他更不知道,这位名字都不知道的热心女子,正是当朝庆王妃的义女,珍珠郡主。
也是言犀好不容易寻找到,却迟迟不敢相认的姐姐,金容。
他什么都想不到,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有言犀的安危。
“抱歉,我……”
等6重行的身影拐过弯不见了,金容低声说着,从无念怀里离开,想到自己如此惊慌失措,就有些羞愧。
“没事,只是这么多年,你还是怕狗。”
“是啊,”金容自嘲的笑笑:“可惜你还帮我写经文呢,念了那么多次,都白念了。”
无念和平时一样笑起来,清澈干净至极,他看着眼前相识数年的女子,那清澈干净里,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再这样害怕,我干脆送你一只狗如何?听说以毒攻毒,比佛经管用。”
说着,见金容脸都白了,又急忙改口:“好了,说笑的,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6大夫走得匆忙,我帮你送完最后一批汤药吧。”
“也好。……皇子会来接你吗?”
“嗯。”
“那就好,等他来了你再走不迟。”
两人说着,并肩走出过道,一高一矮的身影,融入寺庙中庭树影斑驳的月色中,和谐至极。
月色中,6重行跑得狼狈,推开门的时候,手都有些抖。等冲进灯光摇曳的药铺,看到言犀双眼紧闭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停止了刹那。
然后,他看到风天齐紧紧按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满眼通红的看向自己。
“……血止不住!师父!我怎么也……”
6重行便白着脸冲过去,抓住1的手臂低声喊道:“言犀!言犀!”
言犀在血液不断流失的寒冷中听到6重行的呼唤,那声音仿佛可以穿透黑暗,如同阳光穿透浓雾,柔和又着急,幻觉一般。
“楚楚……”
她忍不住呢喃,看到满眼蓝色,药的气味萦绕鼻尖,如梦初醒,轻轻唤道:“……6重行,你可算是来了。”
见她醒了,6重行松了一口气,忙忙的查看伤口,只一眼,脸色就和一旁的风天齐一样惨白。
伤口不过二指长度,利落干净,深可见骨,若是普通的伤口,用金疮药厚涂,用纱布紧缚,自可止血。然而言犀的身旁,已堆了好几块毛巾,片片染血,触目惊心。
这样小的伤口,却是不会愈合的伤口。
“是‘蛇吻’。”
“蛇吻?”
“有一种蛇,只需咬猎物一口,便可以收起利齿,静静尾随。因为它的牙中带毒,被咬伤的猎物会一直流血,直到力竭而亡。”
言犀轻轻说着,神色颓唐,带着无法掩饰的怀念和哀伤。“伤我的武器,名叫‘蛇吻’,名称的由来,是因为其材质天然带毒,只要被刺伤,伤口就会久久不愈,流血不止,受伤的人若是倒霉,最后就是失血而亡。”
蛇毒……6重行深吸了一口气,冲到药柜里忙忙的找起来,又忍不住有些恼怒,沉声问道:“伤你的人是谁?你又去了哪里?”
言犀摇摇头,她的意识已经慢慢远离,却还是察觉到6重行语气里的担忧,心里有些难过,轻轻叹了口气:“无生门,初初,算是我同门师姐……我没想到,她会被‘蛇吻’选中,那明明是楚楚……”
第二次听到“楚楚”二字,6重行手上不停,却被言犀话里的哀伤牵动,忍不住看过去,看到她眼眶通红,全是自责、悔恨和绝望。
那是他认识言犀以来,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表情,他的心也跟着沉沉落下去,还是哑声追问:“……既是同门,为何下此狠手?”
“因为我害死了她姐姐,”言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我害死了这十年里,唯一的朋友。”
6重行拿了一堆药,忙忙的冲过去,看到她脸上的眼泪,忍住要擦去的冲动,去抬她的胳膊,“我要试两种药,可能还要缝针,你忍着点。”
他说完,现言犀已经缓缓的晕了过去,什么也听不见了,便叹口气,沉默忙碌。
满室药香中,言犀感觉自己慢慢下沉,沉到一片冰凉的雾气里,然后她在这寒意里梦见遥远的童年和艰辛的少年时光。
梦到了那十年,在无生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