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会了……夫人答应我,求你了。”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必定让最好的伙计送你过去,完完整整的,不出一点纰漏……”
金夫人便哭起来,她再也不用多说,这两年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她几乎说不出话来。许久,她看着沉默的女儿,挣扎着跪在床上:“念初便托付沈夫人,为奴为婢,任打任骂,只求让她吃饱穿暖,规矩做人。”
沈夫人心疼的摇摇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金容“扑通”一声跪下,什么也不说,不住的磕头。
“……好孩子!”沈夫人将她抱进怀里,不住的摸着她的头:“金容是我义女,谁敢打谁敢骂,我必定千百倍的打回去、骂回去!”
“不……”金夫人满脸的泪,还是摇头坚持:“求夫人答应我,金容是丫鬟,只做丫鬟……夫人若是疼爱她,等她长大帮她择一户人家,正直善良的普通人家……素玲便死也瞑目,来生结草衔环,报答您的恩德!”
“……你这是何苦?”沈夫人抱着金容,皱眉良久,无奈点头。
金夫人这才起身,又猛烈的咳起来,伏在床上,金容抓着她的手,眼里噙满了眼泪,整个人像一面薄薄的墙壁,紧绷笔直。
金夫人咳得喘不过气来,终于看向角落里默默流眼泪的言犀,她伸出手,“沈小姐……”
她说着,几不可闻。言犀在沉重的空气里抬起头,急忙跑过去,看着她灰黑的面容,轻轻抓着她的手:“金姨……”
“……诶!”金夫人哭着点头,看着她,嘴唇颤抖似有千言万语,但她没有说,她只是点着头,慢慢躺下来,呼吸渐渐放缓,然后闭上眼睛。
言犀看着她,以为她睡着了,有些无措的回头看母亲。沈夫人深吸口气,将她抱过去,又抱过呆愣的金容,许久,幽幽的叹了口气。
夜晚陡然寂静下来,沈夫人牵着言犀和金容回到内院房间,招来嬷嬷喂她们吃饭,又找来管家说了许久。言犀听到“黔州”、“棺椁”、“明天出”的话。然后有丫鬟跑来跑去,说着这个数量那个数量,直到月亮升得很高了,沈夫人才停下来。
她走到两个孩子旁边,心疼的摸摸金容的头,柔声说道:“我安排了凉管家明天送你母亲回黔州安葬,还有几个伙计,还有环儿姐姐。你只管跟着环儿姐姐,等你母亲下葬,你给爹娘嗑完头,再跟着他们回来,好吗?”
“谢谢夫人,”金容点点头,又要跪下,沈夫人急忙抱抱她:“今天你和言犀一起睡,明天早上我叫你起来,你不要害怕,沈姨也没有娘了……沈姨以后照顾你。”
“嗯……”
“好孩子。”沈夫人抹着眼泪,这才笑一笑,走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嬷嬷喂完饭给她们擦脸,又将她们送到床上盖好被子,这才慢慢出去。
言犀小心翼翼的看金容,觉得她那样安静,让自己有些害怕。
“金容……”她怯生生的喊着同伴的名字,一骨碌爬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许久说道:“我、我把玩具和连环画都送给你吧……”
金容看着她,脸上还是有些木木的,眼神却动了,只是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笑着说谢谢,也没有高兴的表情。
她只是慢慢爬起来,慢慢把言犀抱住,然后慢慢的哭起来,一开始是温和的,但很快就像真正的小孩子那样,嚎啕大哭起来。
言犀第一次听到金容这样哭,她们认识这么久,金容从来没这样哭过,她平时总是笑着的,每个人都喜欢她,就算偶尔摔跤流血了,她也只是流着眼泪小小的哭。
永远漂漂亮亮、最有礼貌、最懂规矩的金容,原来这么伤心……
言犀不知所措的僵在那,心里越来越痛,也跟着哭起来。
那一刻,言犀心里裂开了一个口子,她把所有因为金容而受的数落和难受都放进去,再慢慢合上,只剩下金容优雅的、笑着的、好的部分。
“我会保护你的,”她抱着这个和自己一样大的伙伴,轻轻说道:“我很有力气,我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