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
皇后沈问筝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楚怀柔。
已经很晚了,但她丝毫没有要让楚怀柔离开的意思。
“柔儿,你告诉母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问筝尽管再强装镇定,那激动过后颤抖着的声线也将她的无措暴露无遗。
楚怀柔低着头,心如死灰地看着那绣着云纹的地毯,一字不答。
“为什么啊……”沈问筝受不了了,她站了起来,走到了楚怀柔身旁。
这可是她的头胎女儿,大夏朝的嫡公主。
居然要嫁给周彦青那个粗鄙之人!
“柔儿,你糊涂啊!”沈问筝情绪激动,气得呼吸急促,“你知不知道那个周彦青是什么人啊!他就比你父皇小了三岁而已,府上光是有名分的姬妾都数不过来,你嫁过去,是要毁了自己吗!”
她心疼这个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在那段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与药汤相伴。
也最是清楚她品行单纯,乖巧听话,万万不会做出忤逆爹娘的事情来。
可这次,她居然……
“是吗?”楚怀柔的声音疲惫,“可儿臣真的很累很累了,这辈子过得,当真是辛苦极了。”
“儿臣时常在想,儿臣的人生可还有半分意义,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药罐子,又能享受什么幸福。”
突然,她抬起头来,目光炯炯。
“母后,反正儿臣这条命也没什么用,干脆就毁了算了。”
“啪!”
沈问筝打了她一巴掌,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儿,慢慢蹲了下来,与她视线平行。
“你是不是疯了!”沈问筝眼含热泪,她不理解素来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是疯了。”楚怀柔看着她,淡然道,“我在七岁那年就疯了。”
一提及七岁那年,沈问筝的神色突然紧张了起来。
楚怀柔七岁那年,楚越才登基不久。
当时北疆和西凉战事告急,左右夹击,又正巧碰上饥荒,朝堂之上动荡不安。
当时皇宫上下也是急作一团,楚和沈问筝压根没有精力去管教孩子,那一整年几乎都是宫人们在带着那些皇子公主。
由于教养嬷嬷的失职,给了叛党可乘之机,他们在包围皇宫之时,抓走了当时最大的公主楚怀柔,以此作为要挟。
楚怀柔被带走了整整一周,谁都不知道她在那一周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后来平息了叛党后,楚怀柔被带了回来,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嘴巴一圈都是红肿的。
沈问筝问她生了什么事情,她也只是摇摇头,说自己累了,很想睡觉。
后来才得知那一周她被叛党欺辱,把饭食撒在地上,又把她的手脚捆住,让她像狗一样吃饭。
因此嘴上生了很重一层疮……
也是经历了这种事后,楚怀柔大病了一场,身体大大受损,长年累月要靠药物维持生命。
所以,无论后来的楚怀柔外表多么平静,行为处事多么好,她始终觉得自己是脏的。
回忆起这一桩,沈问筝早已泣不成声。
她将女儿拥入怀里,哭得脊背颤抖不止,可楚怀柔俨然像一句行尸走肉般没有了任何生气。
“那一切都过去了,当年知晓此事的,母……母后都处理掉了……”沈问筝抽泣着,说话便也断断续续。
“不!”楚怀柔像一坛沉寂已久的炮坛被点燃了一般,她红着眼,字字诛心道,“还有人知道!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