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锯去忙了,沈无求也没闲着,他在庙前的空地上找到几块砖,洗干净了搬回板房的厅堂。又把原先他们用的炉子和凳子搬到房子里,这地板不知道耐不耐高温,他要用炉子烧些热水泡茶,还是用砖块垫着炉子好些。红泥小火炉里烧着银霜炭,炉上的铜壶冒着热气,沈无求在现代喝惯了用电热水壶烧的水,不喜欢柴禾烧出来的水,烟火味太重,这银霜炭烧的水却正好合他的意。
看看空荡荡的屋子,沈无求拿出了那张常用的竹榻,还有那张睡椅,左右厢房各放一样。那张豪华的雕花大床就算了,将就睡一晚,免得明天还得费劲收拾。
沈无求坐在炉子旁,看着炉中跳跃的蓝色火焰,唯一的灯笼给沈锯拿去庙后了。他无聊地拿出一只陶埙,制成后还没空吹奏呢。
靠山村条件简陋,埙的吹嘴是他临时用细竹管做的,摩挲着手里的埙,想着到了州府,一定要换成银质或玉质的吹嘴。
沈无求望着门外的天空,雨后的夜空寥落几颗星,远山黢黑,近树斑驳,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这样的空旷宁静。在现代社会很难找到了,然而这样的环境让人更想家了,沈无求拿起埙吹奏着曲调,一曲《明月千里寄相思》:
夜色茫茫罩四周,
明月千里寄相思
天边新月如钩
回忆往事恍如梦,
重寻梦境何处求
人隔千里路悠悠,
未曾遥问星已稀
请明月代问候,
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月色蒙蒙夜未尽,
周遭寂寞宁静
桌上寒灯光不明,
伴我独坐苦孤零
人隔千里无音讯,
却待遥问终无凭
请明月代传信,
寄我片纸儿慰离情。
沈无求口中吹埙,心里默默唱着这被徐小凤唱红的歌曲,这歌仿佛是为此时的他所写,新月如钩,往事如梦!
他想妈妈了,想那个已经年过六旬的妈妈!此时此刻他们真是“人隔千里无音讯,却待遥问终无凭”!
埙声低沉而浑厚,远远传了出去,却不刺耳。沈无求不知道,正是他的埙声,引来了一帮不之客。
远处的山道上,一队人马打着火把夜行,为的是一个身体健壮的中年汉子。一阵婉转低沉的埙声传来,如泣如诉,在空旷的山野中显得特别清晰。
他听到了埙声,他冲身后的马车喊道:“张妈妈,你听,有人吹埙,前面有人家!”
“太好了,孟管事,夫人只怕是要生了,咱们得赶紧找到人家投宿!那杀千刀的惊马,害得夫人动了胎气,他丢下十两银子就跑了,咱家夫人缺他那点子银子吗?!若让我知道马上的人是谁,定叫大人治他的罪!”
一行人有条不紊地赶路,前面两匹高头大马开道,中间三辆马车,后面还有六七人骑马殿后,这阵仗一看便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家眷出行。
这一行人正是新上任的上邕县令,黎大人的夫人及随从。这位黎县令是今年春闱的新科二甲进士,祖籍滇省,祖父是富甲一方的乡绅。滇省离京路途遥远,因此他去年便携妻子进京备考了。
今年三月初,京都放榜,黎夫人得知丈夫金榜题名,高兴得昏倒了。报喜的人还以为这是乐极生悲,赏钱泡汤了。谁知道请来的郎中一把脉,竟然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
原来夫人已经有两个多月身孕,因为一直紧张着黎县令科考之事,她自己竟全然不知,如今只是身子有些虚,加之情绪过于激动导致昏迷。
又过了一个月,四月上旬,黎县令被派往桂香省相州辖下上邕县任七品县令,他只得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一路慢行前往任上。
夫妇俩长途跋涉,走了整整三个多月才进入桂香省,黎夫人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几日。黎县令因交接时间在即,不得不撇下夫人快马加鞭走马上任去了。
分别时黎县令在镖局里请了十名镖师,三名跟随自己,另外七名留下来随扈夫人,这才放心离去。
岂料这分别不足半月,夫人便遭遇惊马,幸亏有几位镖师出手,没让夫人的马车生像沈氏父子那样的撞车事件,但却也不可避免地致使夫人动了胎气。
一行人顺着埙声向山神庙方向赶来,沈锯洗完澡打着灯笼回来了:“无求,原来这就是埙的声音啊,真好听,只可惜曲调有点伤感了,你可会吹奏欢快些的?算了,以后再说吧,你也去洗洗吧,迟了水就凉了。”
远处的车队:“咦,埙声停了!”
“看,有灯光!离我们不远了!”
就在沈无求洗着澡的时候,有一队车马向他们所在的山神庙而来。估计是被刚才的大雨耽误行程的路人,此时一无所知的沈无求不知道,有一队不之客即将给他们父子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