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以前家里有,就瞎看。”他谦虚了。
小蝶不知如何接话,就搭讪着喝了口茶。她忽然想起陈飒妈以前也是语文老师,还有她家那一架中文书,要是陈飒在,或许能跟他对答两句。
还好,路亚没把这话题继续下去。
“你摘了口罩,看着更小了。”他凝视着她笑道。
小蝶埋头浅笑了一下:“对了,我平时都戴口罩的,刚刚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还是那么凝视着她,然后说:“因为你有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
小蝶心里猛一动,脸也蓦地一烫,慌乱地躲了他的目光。马上疑心自己是不是脸红了,这么一转念,脸更红了。
他笑了。
他去洗手间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嗡嗡”一番狂震,她瞄了一眼,马虎熊的头像出现在了屏幕上——他每天跟她视频的时间到了。
她浑身的热下去大半,给冷水激了一下似的。
上次他俩吵了架以后,第二天一早,他就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语音,嘻嘻哈哈地讨好:“我昨天么,初衷还是为你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这样,都能包容你的任性——”
她还没听完,就又搓上了火,很想质问一句:你凭什么说这件事是我任性?告诉病人拔一边牙是因为我任性吗?但是她没有,她不想无休无止地跟他吵下去了。头疼!所以就心灰意冷,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你不要再讲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当然,他诲人不倦的特性不会让这件事到此为止的,三两句话就又绕回去,接着“开导”她。她不胜其烦,但是也习惯了,只要他别太过火,她从来没有回避过他的电话。但此刻,她略略一迟疑,便按了“拒绝”接听的键,然后把手机网络也关掉了。
路亚上完洗手间回来,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她想到他给过她一张星巴克的卡,有意还他一个人情,便说:“这顿我请。”
他却摇摇头,笑道:“我付过了,咱们走吧。”原来他去洗手间的时候,顺便在柜台那儿付了。
“呀,这怎么行?要不我们aa吧,我把钱转给你。”她拿出手机。
“没事儿!你愿意跟我出来吃饭,我很荣幸。”他笑望着她。
她的心里又是一动。
吃完饭步出“上海人家”,天已经黑了。初夏的晚风习习漾来,像轻柔的纱巾一样拂在人的脸上、身上。
虽然她说自己可以坐车,他还是坚持着要把她送回家,他的车就停在报税会计的楼下。
坐进车,和他被塞进那么狭小的空间,气氛莫名暧昧起来,雪上加霜的是,他的车上还有一种特别清新的柠檬的香气,让人心里悠悠的,像在微风中的秋千架上荡漾,这秋千架还扎在柠檬树下。
她忽然有些窘迫,还好,天黑了,他应该看不出来。
“是柠檬的味道吗?”她明知故问。
“对。”他把空调出风口上嵌着的车载香薰拔下来,送到她的鼻子下面。
她微微一吸,一股沁人心脾的柠檬香直直地钻入她的心里。
她带了点月光下的乱梦进的家门,冲了个热水澡,灌了两杯凉水,心里才没那种晃晃悠悠荡秋千的感觉,人也冷静了一些。
妈的,这男的太会撩了,我一定要稳住。想起今晚的种种,她倒在床上如此警示自己。
正警示着,手机“呗”一声进来一条短信,她打开一看,已经落下来的秋千“唿”地一下又上去了。是路亚发来的,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ihadagreatti,sleeptight,butterfly(今晚我过得很愉快,祝你美美睡上一觉。蝴蝶),还尾缀了一只蓝色的小蝴蝶。
吃饭的时候,她把自己的中文名告诉了他——胡小蝶,他当时就笑:“果然人如其名,你工作的时候,就像一只小蝴蝶似的,飞来飞去的。”
这会儿她犹豫了,不知道回不回,怎么回,因为她很久没跟马虎熊以外的男的吊过膀子了,还是用英文。有些新鲜,有些罪恶,然而更多的是美好。冥思苦想半天,她发了一个言简意赅的“thanks,youtoo(谢谢,你也是)”,还尾缀了个微笑的表情符号。
手机刚重新连上网,马虎熊追魂索命的电话就来了,她这段时间一直对他不咸不淡的,但是不接他电话还是头一回。他很恼火,也很担心,劈头盖脸地就问:“你怎么挂我电话?”
“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
“什么朋友?就你那两个室友啊?不能发个语音啊?”
小蝶悄悄把耳机摘下来,搁在一边,眼睛盯着屏幕上的马虎熊唾沫四溅,眼神却飘忽起来,心里有只蓝色的小蝴蝶四处乱飞。
耳机里,马虎熊还在呜哩哇啦地说着什么。
她这里一地鸡毛的时候,兰珍也在房里跟男友视讯,心里也不大痛快。因为先勇告诉她,他那个堂弟先武过两个月要来多伦多出差,顺便把阿嬷给她的礼物捎带给她。也就是说——她要单独面见先勇的家人!还是先勇自己都不熟悉的家人!
先勇很是开心:“我就说好奇怪,阿嬷不会一点表示都没有。以前她知道我们家谁谁结婚或是订婚,都会给新媳妇准备见面礼。因为她是家里最年长的长辈嘛!”
“既然是见面礼,为什么上次去纽约没有当面给?”兰珍不解。
“听说是本来给你准备了一对耳环,可是后来看你没有耳洞,就拿去改成了项链。”
兰珍记起阿嬷戴着老花镜,撩起她的头发看她的耳朵,说她“耳厚有垂珠,善良又温柔”之类的,瞬间恍然大悟,心里大为感动,说:“哇,这个老人家真的好有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