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全楼十几家住户都漏进了水后,阀门才被关闭。
水没有漫进陈飒的房间,但是主卧和蛋已是一片狼藉,地板也潮了。
兰珍的两只脚在水里早已泡得冰凉,半天都没热络过来,她欲哭无泪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陈飒安抚:“亲爱的,你别担心啊,要是跟物业交涉、吵架,都包我身上!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兰珍没说什么,给了她一个感激的苦笑,然后给小蝶发了一条短信:“不好意思,家里漏水了,流进了你的房间。我们没经过你的许可,进去你房间,把你的衣架子和书桌都搬出来了。”
收到房东的短信时,小蝶和路亚刚看完日出——在城市最东边,据说那里能看到多伦多最美的太阳。
也是一时兴起,前一晚,和路亚热火朝天地短信时,他说第二天天气不错,问她想不想去湖边看日出。长这么大,小蝶还没看过日出,更没有和令她心动的异性看过日出。
虽然预感到这也许会把他们的关系往前推进一步,甚至是一大步,可却无法抗拒地同意了。回复完他的时候,她的手都有些微微地颤动。
路亚是凌晨三点半来接的她。
她两点半就醒了,悄悄地洗漱完毕,化了淡妆,坐在“蛋”里激动地等着他。
见面的时候,两人没怎么说话,眼睛里却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们要走401高速,从羊粪池沿着羊街往南开上十分钟,从雪柏大道上高速。小蝶扭脸望着窗外,万籁俱寂的羊街竟也一种静谧的美。
在这静谧中,他那好听又浑厚的男中音徐徐鼓动着她的耳膜:
他说他要带她去湖滩区,在一个老滤水厂旁边,老滤水厂以一个叫rc哈里斯的市政工程专员命名,这人一辈子主持了这座城市里好几个有名的大型基建,在二战结束的第二天去世。
他在一个居民区停了车,一下车,她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虽然是夏日,清晨和夜晚的多伦多总有些清冷,更何况还在湖边。
他把后座上的毯子拿下来,严严实实地裹在她娇小的肩膀上,温暖立刻包围住了她。
“应该叫你多穿点的,很冷。”他轻声说。
像多伦多市区的很多老社区一样,这一带维多利亚风格的老房子也很多。
维多利亚顾名思义,就是维多利亚女王,据说那个时期的建筑风格是各种思潮和风格的混搭,把什么古希腊神庙、哥特、意大利罗马等等等等都归了包堆,统称为“维多利亚风”,细究下去,又分成罗马复兴式、多跨与山面墙、安妮女王风
但不论哪个风哪个式,这个时期的建筑大多屋顶陡峭尖削、窗户细长,因而即使在路灯微弱的凌晨,也能轻易辨出它们刀切斧凿过似的的轮廓,黑夜里不免让人望而生畏。
他顺理成章地牵起她的手,熟门熟路地领着她从那些老房子前走过,到了湖边的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然后在那凹凸不平的岩石上轻巧跃动,在最大最高的一块岩石上停下,并肩落座。
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疑问:他是不是也带别的女孩子来过?当然,她问得非常含蓄:“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他顿了一顿,笑道:“以前跟朋友来过。”
她想问:是女朋友吗?但是没有问出口。她不想破坏这一阵温暖,也不想给自己添堵。
他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臂,把她轻轻揽进怀中。
她依偎在他怀里,更是什么都不想问,不想说,鼻腔里满是伴着寒气的水草淡淡的腥味。
他们在那潮打浪回的此起彼伏中等待着,等待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终于从湖面上升起,城市最美的天际线也海市蜃楼一般,恍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他们不约而同相视一笑,笑着笑着,他托住她的后脑勺,把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上,她幸福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蛾翅似的不停地颤动着。一股热流从头跑到脚,又从脚下一路升上来。
过了许久,她才用了很大的意志力,偏过了脑袋去,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他停了下来,手还搂着她,凝视着她问:“嗯?”
“我有个男朋友,在国内。”她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
他的手和目光都僵了一下,然后慢慢从她身上抽了回来,手臂环着蜷起的膝盖,眼睛看向远处还不甚温暖的太阳。
小蝶忽然觉得周身一阵虚空,片刻,她字斟句酌道:“我早想告诉你的,但是一直没有说。因为我不知道我和你,算是朋友,还是算别的。”
他没有说话,一脸的严肃。但也看不出来特别生气,似乎只是陷入了沉思。
是在思考,还是已经对她心灰意冷?
她不敢贸然再开口,因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怕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话。
刚才的一切美好荡然无存。
他们默默了良久。
送披萨饼的医生
天已经亮了,湖边的沙滩上有不少细碎的鹅卵石。小蝶呆呆地望着那鹅卵石,想:踩在上面一定很硌脚。她不想坐在这里被他判死刑,把心一横,从礁石上爬起来,说:“天亮了,我们回去吧。”
虽然事先没有说过要一起吃早饭,但是她揣测他本来是要带她去吃早餐的,就是那种传统的西式早餐:鸡蛋只煎一面,生蛋黄在上面打晃,旁边搁满煎得酥脆的培根,盘边搁着烤得焦香的吐司。
如果他依然提议去吃早饭,他们还有希望。什么希望,她不知道,反正还有希望。但是他只说了一个“好”,便也从礁石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