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那么矮啊!”她嗔怒。
其实她心里也差不多,这么长时间不见,老把他想成个保守固执的老辈人,整天管她这管她那的,真跟个老父亲似的。现在见了面才发现,他还是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男人,现在换了副新眼镜,金边的,看着更文质彬彬的了。怪不得妈一万个放不下。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到他车那儿的时候,他忽然很突兀地说:“以后,就当我是你本家哥哥吧,有什么专业上的困难,觉得我能帮得上,就告诉我。”
她鼻子一酸,最后跟他撅了次嘴:“不要,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而且远水也解不了近渴。何况你都要结婚的人了,再来往不好。”
他颇为惊讶地瞅了她一眼,有些失落,又有些欣慰地点点头:“也对,还是你想得周到。其实,你这么有灵气,现在又能这么独当一面的,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好好钻一钻,相信你自己也能钻出来。”
小蝶也瞅着他点点头,带点感恩,带点感动。
“不管怎么说,要好好好照顾自己,毕竟是在国外,爸妈都不在身边。”他最后叮嘱。
“我会的,谢谢。”她的眼泪上来了。
还好,他已经进了车。
火化那一天回来的路上,忽然飞来一只花纹繁复的大蝴蝶。
蝴蝶扑闪着翅膀,在众人头上一阵盘旋,然后落在了二姑的膝盖上。
大伙儿看住了,纷纷拿出手机抓拍,小蝶爸瞪大了眼:“我滴个乖乖,这个翅膀有二十公分长吧?要不是它一直在飞,我还以为是个假的,没见过这么大的蝴蝶。”
表哥在手机上一番搜索,然后惊喜道:“这个是蛇头蝶,国家保护动物呢。”
“哟,爸是属蛇的。”大姑忽然想起,“可是爸来告别哟?你们千万不能伤它。”
一句话说得大伙心里又惨然起来。
“二妹,大概你住得太远,他不放心你。”大姑含蓄解读。
众人心照不宣,全想到二姑父得忧郁症自杀过的事,爷爷从那时起就一直为异国他乡的二女儿担心。
二姑真信了,不敢乱动,还哄孩子似的哄那蝴蝶:“爸爸,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你一路走好。”
蝴蝶在她膝上又待了一小会儿,然后飞到了小蝶的肩膀上。
小蝶的声音一下哽住了:“爷爷,你走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生活。”她是认真的。
蝴蝶在她的肩上又留恋了一会儿,终于,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恶语伤人六月寒
找了个没人的时候,小蝶把路亚和陈飒从前的事告诉了二姑,虽然是简略过后的版本,二姑还是愕然不已,半天合不拢嘴,然后很心疼地搂搂她,拽了一句洋腔:“ypoorthg(我可怜的小东西。)”
小东西跟二姑商量:“所以我想搬出来,去你家住段日子,然后重新找房子。”
“怎么跟我你家你家的,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二姑附在她耳边小声提点,“不过你一会儿最好直接问你二姑父,他也喜欢你来住,但是房子毕竟是他的,你直接跟他打个招呼,也是尊重他,可是?”
小蝶点点头,然后给兰珍发了条微信,说一回去就要搬,是她提前终止租赁,按照最初的约定,最后一个月的房租她不要了。
她回来奔丧,只告诉了兰珍一个人。
兰珍等到多伦多的早上才回:“家里一切好吗?这里的事等你回来再说,不急的。”
小蝶也不知道房东知不知道自己和陈飒的风波,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其实我跟sabra吵翻了,回去跟你细说原因,但是我真的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我回去后,会先住我姑姑家,等她哪天不在,我再去收拾东西。”
兰珍回了个伤感的表情符号:“你要做什么决定都可以,不过一切都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好吗?到时如果你真的决定不住,最后一个月的房租,我会退给你。”
令小蝶万万没想到的是,等真回去了,房东和陈飒两个人的房间都不住人了。
婚后,兰珍理所当然地和先武搬去附近短租的那个公寓。搬进来一年多,头一回,小蝶看见兰珍的房间没锁门,里头还剩下个怪秀气的木制矮柜。
可是次卧那个女人呢?
虽然一想到她,心里就悲愤交加、跟害了疮似的辣痛,可一看到她陡然空了的屋子,小蝶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东西都搬空了,次卧那女人房里惯有的凌乱也骤然消失,好像从没住过这人似的。兰珍一定在她走后,回来收拾过。
她搬回家跟她妈住了,还是另找了新地方?
兰珍下班后赶来,才解了她的疑惑——次卧那女人搬去安童那里了。
怎么这么突然?这么迅雷不及掩耳?没想到她倒比自己果断。小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问了一些小蝶回国的情况后,兰珍方小心翼翼地说:“其实,飒布里娜蛮后悔那天对你讲的话的。”
“后悔?”小蝶一想到那晚她那副张牙舞爪的母夜叉样,胸口还是气得要鼓包,“那她一开始就不要讲!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都多大了,不知道吗?老实说,我现在一想到可能哪天走在大街上会遇见她,心里就特别焦虑,那都不是恨,就是不想见!”
兰珍很有同理心地点点头,等小蝶情绪略略平复了些,才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你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怎样,现在你还要搬吗?反正她已经搬走了,不如你就留在这里好了。我倒不是说怕找新租客麻烦,而是觉得你搬来搬去也蛮麻烦的,而且我相信你在这一带,也找不到比我这里更便宜的地方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