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太子殿下并不反对‘招安’,而是反对‘秦王招安’。太子殿下要防秦王结党。”
薛真卿跪地低着头,并不言语,等候六王爷慕容烨说出下文。
慕容烨:“当今圣上,贤德英明,但也不是完美无缺、滴水不漏。人非圣贤,终究是璞玉微瑕,圣上的瑕疵在于一碗水不端平。”
“而,为父为君,尤忌不公,陟罚臧否,不宜异同。”
“皇上和先皇后伉俪情深,由于三兄弟中秦王的长相酷似先皇后,从小,陛下就偏爱秦王多些,先前甚至一度想要违祖制,生出过废长立幼的念头。”
“而今,又不顾朝中老臣们的规劝,把兵权全权交于秦王。”
“本王那个二侄子若能懂事儿些倒也罢了,但他偏偏又是个恃宠生骄、不知避讳的,只顾自己博取圣宠和民间虚名,再三让太子陷入难堪之境。”
“帝王之家最怕兄弟阋墙,所以,太子防的是秦王羽翼日益丰满,有朝一日心生反意,太子并不是针对老君山众人。还望薛先生体谅。”
薛真卿诚惶诚恐:“学生岂敢迁怒太子。”
六王爷慕容烨扶起“薛敬辞”,和蔼地笑着:“先生不用如此战战兢兢,本王今日冒昧请来先生,乃是太子授意。”
“太子殿下希望先生能为太子幕僚,辅佐储君。平日替太子看着秦王,谨防他有异动。这并非太子多疑,而是唯恐‘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终究,防人之心不可无。”
“毕竟,官家如有变故,苦的是天下百姓。太子殿下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再则,太子仰慕先生学富八斗、谋略过人已久,还请先生暗中为东宫出谋划策。殿下承诺,现在虽不能给先生一官半职,但银两赏赐绝不会短了先生的。将来太子继位,可拜先生为三公之一。”
薛真卿细想了下六王爷话里的意思:
一是希望冰释前嫌。
二是旁敲侧击地告诉他,太子迟早要收拾秦王,跟着秦王不仅没有前途,更是自寻死路。
三是招揽他为太子幕僚——一个潜伏秦王身边的太子幕僚。
六王爷见“薛敬辞”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眯了眯眼睛,又道:
“坊间传闻先生为秦王面,倘若传闻属实,太子和本王皆惜先生一介堂堂好儿郎,却屈于人下……”
好一句“屈于人下”,一语双关。
“薛敬辞”似被此言触及了痛处,蓦然抬起头,直视六王爷的眼睛,悲愤填膺,说道:
“王爷,学生也是书香门第,名门之后,也曾十年寒窗苦读,阅遍圣贤书。也懂礼义廉耻,也欲封侯拜相,怎奈生逢乱世,命运多牟。”
“如今,出于无奈才屈身于秦王府。怎料竟被坊间传得如此不堪。”
六王爷见“薛敬辞”这般激动,知道一番口舌,终于有句话撬动了“他”的心门,此后策反、拉拢便是事半功倍。
于是趁热打铁,继续侃侃而道:
“秦王若是怜惜先生,真心相待,怎会让先生沙场涉险,又怎会让此等污言秽语流传坊间,毁了先生的清誉。”
“先生如若追随太子,东宫定当以礼相待,荣华富贵,封侯拜相,并为先生着史,留一世清名。”
“薛先生,你们汉人的读书人,十年寒窗埋头苦读,为的不就是日后出人头地扬名立万吗?跟了太子,将来在朝堂之上便是稳坐钓鱼台!”
“薛敬辞”冲六王爷一揖到底,朗声道:“多谢王爷抬爱,薛让任凭太子殿下差遣。”
六王爷微笑频频颔:“今后大家都是东宫的人,薛先生不必拘礼。”
说着,唤来方才的黑衣人,命他妥善送“薛敬辞”回去,今日密会之事,务必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回到秦王府的时候,东方已经透出了鱼肚白。
薛真卿另外赏了车夫一些银两,叮嘱他不可将她被黑衣人“请”走半宿一事传出去分毫,便打他回去了。车夫也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宗旨,收了银两不多问一句,一溜烟地赶回车马铺去。
……
彻夜未眠,薛真卿只觉疲乏困顿得睁不开眼,更衣躺下补眠。晌午等秦王散朝回来,还要起来参加府中议事。
谁知,还没到晌午,她又被赵璃俐摇醒了。
赵璃俐有些惊魂未定地小声对睡眼惺忪的薛真卿说道:
“姐姐,我方才在外头听说,昨夜为我们赶车的那个车夫死了,听车马铺的人讲,他回去没多久,便又有客人租马车,点名要他赶车,说是熟客,让他去望波山接人。”
“结果,被去听澜阁听讲学的学生看见了……看见了山脚之下车毁人亡。”
“看着像在山道上失足跌落,可是,是不是也太凑巧了点?会不会是……”
薛真卿闻言睡意全消,道:“杀人灭口!”
赵璃俐:“看得出,六王爷是心狠手辣之人,姐姐此番假意投靠,就怕是与虎谋皮,凶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