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临悦居”里的男人除了小姨夫和康康没有别个,而康康从昨夜起就失踪了,小姨夫在外未归,还能有谁?
井昀其实自己也怕的要命,小姨和姨姥去报案,“临悦居”只剩她自己。
她出来时从墙角拿了一只晾衣杆,紧紧在手中握着,身子挨墙角蹭,上身闪过来时,把晾衣杆直直地戳出去。
她始终晚来一步,仍是一个背影,不过这回她并非一无所获,因为她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孩子。
“康康——是不是你?康康?我是小小姐姐。你相信我,出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康康?”
井昀放下晾衣杆,循循善诱,“康康,你知道你离家出走,你妈妈多着急吗?她太爱你,所以对你那么严格,她只是希望你有出息,不要虚度光阴。康康,我知道你的成绩一直非常棒,姐姐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如你的一半呢……你聪明,也肯努力,才十几岁,这么年轻,你有很多梦想,都可以自己实现!你是个好孩子,善良的孩子,是不是?”
她声音很低,尽量的温柔,一步步沿着窗户下的墙沿走,她有种直觉,康康并未跑开,就在不远处。
若隐若现,她终于在墙边看见男孩子手肘出的一抹蓝色运动服。
他似乎踌躇不前,不敢靠近她,也犹豫着是否转身离去。
“康康——”井昀紧张到手指尖微微发凉,踏着拖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可是,只越过一个石墙转角的时间里,蓝色运动服的男孩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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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昀在大堂那场噩梦后,决定暂不报警,姨姥和小姨十分不解,却是拧不过,也等不下去,报警找康康的下落。
二人无精打采回来,小姨夫不会儿也跟着到家。
小姨见他浑身脏兮兮的,都是泥土和水迹,尤其是裤腿和鞋子,猜他定是又到处找康康了,说不定连县城外都跑遍了,心下一软,迎上去说:“看你这一身,累了吧,我和妈去公安局备案了,警察让我们再等等……你先进房洗澡换身衣服,再想别的办法。”
小姨夫恍恍惚惚的,眼睛里发红,脸上湿漉漉,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着急的泪水,整个人也憔悴得不成样子。
夫妻如此和好了,井昀也算松口气。
回到卧室,她躺在床上发呆,没有丝毫睡意,要不要告诉小姨他们,她见到了康康呢?
怎么说出口?因为康康在排风扇下偷看她洗澡?
不对,她方才的注意力全在康康身上,竟然忘记一个重要的要素。
正常安装的排风扇离地面都很高,几乎在最上方墙角的位置,连一个普通的成年男子都够不到的高度。
而康康个子还没长起来,怎样才能将眼睛露出来?
怪就怪在,她没在房子后面发现任何可以垫高的石块之类的东西……
井昀越想越离奇古怪,背后凉风四溢,只好裹紧被子,抱着腿缩在床脚?
她看见的那双眼睛是谁的?是……人……的吗?
她正大气不敢喘,手机铃声忽然想起来。
是井栋。
接起来,听筒里传来井栋欢快的声音:“姐,散心散的怎样?失眠好点了吗?”
井昀叹气:“好什么!更严重了?”
井栋的反应很可恶,竟“扑哧——”笑了。
他轻咳几下,大概在掩饰他的幸灾乐祸,说:“你出门旅行,目的是治病,怎还严重了?弟弟告诉过你要去个高档一点的地方吧。”
井昀骂他“马后炮”,脑海里全是浴室里偷看她洗澡的那双目光瘆人的眼睛,坦白说:“栋子,怎么办?我好像……我好像又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
井栋一噎:“啊?姐你又……”他压低声音,“又……又撞鬼了?”
井昀听罢,嘴唇都在哆嗦,使劲点头,点得头更晕、更胀,才发现井栋根本看不到。
“嗯。”她在喉咙里咕哝,“我也许该听你的话的。”
井栋顿了顿问:“姐,到底怎么回事?要不你快点回来吧。”
“不行。关系到小姨家的孩子……暂时还不能回去。”
“孩子?孩子怎么了,你别只哆嗦啊,跟我讲讲?”
井昀恨恨咬唇说:“我中午冲澡的时候,好像被……那什么……偷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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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
傍晚,街上灯火次第亮起,唯有“临悦居”门前一片昏暗,井昀走到院子里,转身,站在正对大堂的位置。
没错,白天那梦魇里,这“临悦居”并非她所见的、现在的“临悦居”,而是古时官府专审案件的衙门大堂。
日出东方图,“正大光明”的金漆横匾,大堂案上的惊堂木,官印,朱红色字体的“斩”字签简,两旁立着的威严的根根廷杖……
小姨曾说过,衙门是生死门,离开人间,通往地府的必经之路,所以姨姥最开始才不同意他们夫妻整修这宅子做民宿。
可小姨和姨夫一再坚持,毕竟改朝换代都不知几百年了,那一朝的衙门早被踏平,又新修了民宅,还哪有这讲究,这才把姨姥劝说下来。
既是如此,为何在她梦中,“临悦居”又变回成衙门的样子?
井昀想不通。也许梦境只是梦境,到底和她亲眼见过的东西不同。
井昀瞥见小姨独自坐在康康的卧室里黯然流泪,轻轻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她想向小姨坦白中午所见,几欲开口,最后小姨先说道:“小小,你不好奇康康从前那么乖,那么听话,学习还好,为什么现在叛逆得连家都不愿意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