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涂山璟一脸骇然地望着她。在他印象中,小夭一直都是温柔可人的,即便当年亲自诊出防风意映怀了身孕,她也没有对自己说过半句重话。
“在你的眼里,就只有你自己活得多么痛苦,却从来看不见别人活得有多艰难……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一出生就为了吃饱饭而挣扎;有的人生来就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有的人拼命想活却活不了;有的人想死却不敢死;还有的人明明可以活得很好,却天天要寻死……涂山璟,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小夭说完,转身便走。
走到门口,她忽然又停了下来。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不是很明白。静夜说你在梅林中现我的时候,你既没有受伤,又精通阵法,是不可能走不出梅林的。为什么你会选择什么也不做,陪我一起死呢?此后沉睡37年又是为了什么?你难道就一点都没想过要为我报仇吗?”
涂山璟张口结舌,半天才讷讷道:“我当时……当时,我以为是大哥做的……”
“原来如此!难怪……”小夭笑笑。“谢谢你告诉我实话!”
昔年她听静夜说,涂山璟在昏迷中的时候,涂山氏的人曾经把他移送到归墟水眼去恢复治疗,但每次一离开轵邑城主府他便立刻濒死,于是涂山氏的人不得不让他在城主府里躺了37年。所有医师诊脉结果都是他自绝生机不愿存活,偏偏自绝了37年也还依然活着。
小夭当时就很是疑惑,到底为何会这样,但她也想不出来,只能按涂山璟元神留恋此地来理解了。
静夜喂不进去的药食,她一喂便进;所有医师都救不醒的人,她一回来就醒。
原来这不过是他对家人的一场无声抗议罢了。
原来那些曾经把她感动得死去活来的情深似海,不过是源于一个误会而已。
小夭有点想笑,但又有点笑不出来。
真荒唐!
静夜虽然机智地找了个生面孔去请她,却百密一疏,忘了装玉贝的盒子内侧刻有涂山氏的标记。
她原本也只是想用傀儡术演出戏试探一下,若是涂山璟没有醒来,她自然现身相救。
结果涂山璟真的如她所料那样,及时醒来了。
院子还是那个模样,陵山岛风景依旧,只是人再也回不去了。
岛上海风正劲,小夭觉得这凉凉的秋风似乎也刮到了她心里。
沿着小道慢慢走到山顶,苗莆左耳正在等着她。
“涂山公子怎么样了?”
“他没事,已经醒过来了,稍加调养就会好。我们回去吧!”小夭有些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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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又是数年光阴,阿白跟隗辛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夫妻俩抱着孩子到清水镇来求小夭赐名。
小夭抱过孩子,在怀里逗弄着,是个女儿,胖乎乎的,轮廓像隗辛,眼睛却像阿白。
“叫隗璧吧,她的父亲当年用一条手臂换来了今日的长相守,才有了她。璧和臂同音,希望她日后的人生,也跟这玉璧一样,坚贞圆满。”
小夭摘下身上佩的一块团龙纹圆形白玉佩,放在孩子的襁褓里,把孩子还给了阿白。
隗辛夫妻二人喜不自胜,抱着女儿跪下行礼。
“我夫妇二人能有今日,全靠殿下一路提携扶持!日后王姬但有吩咐,我夫妇二人必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小夭听多了这种话,也没放心上,笑笑把二人扶起来。
他们既然来了,小夭便让苗莆多备饭食,自己陪着隗辛夫妇在院里喝茶说话。
“你们这些年海上跑得不少,可曾听说过有关于海妖或者蛇妖的秘辛说法?”
隗辛想了想,道:“海妖倒是不曾,但是蛇妖的话,我曾经在海上见过一回。那蛇巨大无比,我看着像是快要化蛟了,头上隐隐能看见一对突起。”
“几个头?”
“一个,蛇不都是一个头的吗?”
小夭遗憾道:“要是知道它的窝在哪里就好了!”
“我听说虺蛇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则成应龙。王姬见过龙吗?”阿白问道。
“应龙大将军我倒是见过,不过他的真身我没看过。听说当年他曾经以一己之力挡住过洪水,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巨大法…”小夭笑道。“但是他是长辈,我们也不好意思叫他现原形来看看。他是天生野长的,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一个人无亲无族。”
“你们说到龙,我倒是想起个事儿来。”隗辛道。“前阵子我在海市上碰到一个人,名字叫豢龙野。他的姓就叫豢龙,我问他的姓为什么这么奇怪,他说他家祖上养过龙,哈哈哈哈…”
隗辛大笑起来:“你们说这龙还能怎么养?整个大荒都找不到几条了!”
小夭原本斜躺在竹榻上,听到这话一下子坐了起来。
“那人现在在哪里?”
隗辛愕然:“应该还在轵邑吧?我做完买卖就走了,这个着实不太清楚。”
“马上找到这个人,带来见我——不不,我跟你一起去轵邑城!”
小夭从竹榻上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