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纷飞,高公路封了三天。
但就算如此,平芜度依然让人感叹。
前一天还在看雪花飘扬,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安全出行。
初雪一周后,邵牧原再次敲响闫其钰的门。
这次依然是闫祁开的门,周而复始,他没有现闫祁脸上长了青春痘,也没有现客厅的地毯换了成了棕榈色,更没现闫其钰的白比上次多了。
闫其钰还是老样子,用轮椅书写她的余生,用钢笔临摹她的热爱。
邵牧原是她从业来治疗过最久的病人。
“昨晚睡眠好吗?”她问。
邵牧原坐在单人沙,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让人心驰神往。
他说,“老样子,不好也不坏。”
“心情呢?”
“很糟,很烦,很乱。”
“能具体说说吗?”
“我遇到一个女孩儿,觉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很怪,真的很怪。”
闫其钰提了提镜框,声音柔和,“你喜欢她对吗?”
“我不知道,”邵牧原有些为难,眉头微皱,目光如炬,“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哪怕我已经三十岁了,我没研究过,也不打算研究,挺没意思的。”
“好,”闫其钰心平气和地说,“能跟我说说这个女孩儿吗?”
“她…很漂亮,”他停顿一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
“看见她就被她吸引,想要靠近她,是这样吗?”
“是的。”
“还有吗?比如她的性格,生活环境等等。”
“她…很倔犟,我不知道应该用倔强还是逃避,感觉她很怕我,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邵牧原说的话已经比他过去半年说得都多,滔滔不绝,甚至有着情绪上的跌宕起伏。
他说他们之间的初遇很平常,每一次遇见好像都很平常,可这么多平常组合在一起就没那么平常了。
缘分,巧合,他更愿意用这些词去填充他脑海里的蓝图。
正常情况下,他这样一位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是不会去仔细观察和现细节的,因为他们很大程度上被困在一个难以逃离的幻境中,自顾不暇的时候哪有时间去考虑别人。
可就是在这种极端情绪下,他记住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
他记得她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揉耳垂。
他记得她眼角有颗明显的泪痣。
他记得她笑起来的酒窝很好看。
他猜测她讨厌吃土豆丝。
他猜测她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吃货。
他记得她总是怯生生地看着他。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想触碰但不能的无力感。
他心里非常清楚,就算真的在一起了,也是没有结果的,先邵东阳那边就过不去,不管怎么样,都绕不过去,他都能想象到他那位手段了得的父亲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将他们拆散。
所以他理解林榆的决绝,不管是因为真的不喜欢,还是因为深思熟虑过后的保全,他都能接受。
那天初雪后,他也决定将自己的那份蠢蠢欲动掩埋起来,让大雪覆盖,不见天日。
可从邵南木那知道她生病了,烧了,他又坐不住了,可能他心里放着一块铁,而吸铁石在林榆那。
坐在落地窗前抽了一晚上烟,像往常那样,最终还是塞了几颗药片,叽里呱啦的药片在药瓶里挣扎着想要冒头,可机会只留给那么几颗。
他吃了药,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好像电影里的那句经典台词,“思念像一条在草上爬行的蛇”。
研究了很多功能性的感冒药和烧药,他才迈进药店,买了一大堆,还鬼使神差地在每个药盒上写了注意事项。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有点傻,不是智力的傻,是未染世俗的傻,所以呀,他希望她聪明一些,别烧糊涂了乱吃药。
“听了你的描述,你喜欢她。”
邵牧原如梦初醒,看着闫其钰真挚的眼睛,看到她脚下的印花地毯一尘不染,又看到湛蓝的天边飞过的两只孤鸟,又远又近,想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
“所以什么是喜欢呢?”
“喜欢就是具体的人刻在你心里,就像你如此具体的描述她一样。”
是啊,他脑海中的记忆,他讲述的内容,应该是谈了许久的恋爱才能如此深刻,那般细致又生动。
可到头来他才意识到,这场迷雾中的恋爱根本不存在,谁也没有置身其中,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