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岑知道她是故意的却只是笑了笑,接着对方的话说下去;“这可都是为了安姑娘你啊。”
每次这人叫她安姑娘准也没什么好事,孟随安扶着这人进厨房坐下,借着灯光看到了他肩膀上的水渍就隐约猜到了几分。如今这世上敢在他身上扔水杯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当今圣上,另一个就是方太师。前者今日进宫时听闻还对他颇有赞赏,那就一定是后者了。可她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有什么事能让方中庞动这么大的火气。
“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还特意跟到我家来。”孟随安看锅里的馄饨差不多了,把灶里的火弄小了些,“总不会就是为了来埋怨我一句吧。”
身后只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孟随安有些纳闷的回过头,就被这人露在外面的左肩吸引了目光,那上面隐隐已经有些淤青了。来时衣服上的水渍还没有太干可见被砸的时候应该不早,这个时候就已经淤青了,估计这几天抬胳膊都会很疼。
她走近了些伸手试了试骨头的情况,并无大碍。无奈的说着:“您还真拿我这儿当医馆了?”嘴上这么说脚步却还是回了房间拿了药膏。
“这几日胳膊都不能抬高,不要大动。”孟随安把药膏在火灶旁烤了半晌。
汪岑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故意的说着:“安大人真的不是大夫吗?”
孟随安举着药膏走近了些,听到他这么说举着药膏‘啪’的一下就贴在了这家伙的肩膀上,有些微热的贴膏贴在身上还是有些烫的,汪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反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淡淡的说着:“汪大人不食人间烟火,自然不知道,我手里这东西平民百姓家人手几份。简称膏药。”
说罢收回了手转身往灶台走,却被人一把拉住趁她不备一下拽进了怀里。
这个姿势孟随安连大气都不敢喘。
撩是撩,动起真格来她反倒是怂的很。
汪岑看着怀里这个突然连动一下都不敢的人有些觉得好笑。“怎么?安姑娘刚才拍的不是很勇吗?”
孟随安盯着这家伙,第一次觉得他未免有些恶劣。“汪大人到底拿我当什么?”
她这么一问,汪岑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对方的表情显然是认真的。
“汪大人不过觉得我有意思,和寻常人不一样,所以想逗弄一番,可除去那些,我也不过是个女孩子家。汪大人如此,便是笃定了我不会同您计较是吗?”
她说这话时神情恳切,汪岑竟分不出她是要试探自己的心意,还是要自己此刻放过她。
孟随安的确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往日都是这人时不时逗弄她一下,如今逗逗这人全当报仇了。可她打量着这人的表情,怎么看上去好像还比此刻的自己还要纯情几分?不应该啊,他这样的人见过多少的莺莺燕燕,别的不说,那乐昌楼里的姑娘长的好看又知趣的就不少,不至于这么不经逗啊。
她觉得眼下的事情越不太对劲了起来,孟随安从这人怀里站起来,往灶台走去,一边走一边岔开话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挨打了?”
没有听到回话,孟随安觉得自己不会真的把人撩生气了吧?往日他不比自己还过分?不至于吧?想着偷偷的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的视线还在盯着她,可那神情却全然不对了。
方中庞这人心思深沉,有的时候像个忠臣满口仁义道德,有的时候又像个佞臣满口的油腔滑调。但方中庞此生最想做的事,其一就是陈太傅倒台,其二就是顺天府消失。
当年陈太傅联合顺天府府尹挑了方中庞一个错处,圣上几乎差点就废了他太师的位子。彼时又赶上汪州刚去世不久,汪岑上位,西厂内部尚不能稳妥,也自然顾不上方中庞。为了自己的地位方中庞便想方设法将女儿方媛送进了宫。虽然这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的方法,但方中庞却因此记恨上了这两家。
此案和陈太傅没有关系,汪岑也不会傻到和他有什么接触。他唯一会接触的就只有她这个顺天府的仵作。这么想来,汪岑说的不错,的确是因为她才挨的这一下。
方中庞对顺天府视为眼中钉,建立西厂一开始是的确是为了固权,但后来出了那件事,西厂的存在就几乎完全是为了有朝一日顶替掉顺天府在京都的位置。可这种对于方中庞这种近乎和背叛没有区别的事情,他绝不会简简单单只是砸了他一下这么简单。
杀她?
汪岑这人行事果断,若真是要杀自己不会这么无聊还要在临死前逗弄自己。
那就是可以留。
但留下,就意味着她孟随安必须选择做为什么留下来?
是顺天府的人?还是西厂的人?
前者必死无疑,后者危险重重。
炉灶里的火烧没了,只留下点点猩红的火光不甘寂寞的闪烁几下,但最终也无济于事。
汪岑知道她聪明,不过也没想到她能猜到这么多事。眼见着这人表情越来越凝重,就知道她已经明白自己要做什么选择了。
孟随安把馄饨盛出来,所幸还没有被泡烂,就是看相上微微有些不太雅观。她递给汪岑一碗,另一碗放在一旁没有动的意思。
“就说碰上你准不会有什么好事。”孟随安近乎呢喃的说了这么一句,汪岑听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