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嶙峋的假山高高耸立着,潮湿光滑的青苔攀在山石的底部。
冷风迎面吹来,不由得让人打了个寒战。
这宫女不对劲。
阿雪放缓脚步。
“你确定?”阿雪笑问,“可我记得春兰姐姐是去西面换的衣裳,怎么也走不到这里来。”
“大约是见这边景色好,过来吹吹风,”小宫女笑道,“春兰姐姐就在这附近,明雪姐姐,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阿雪不动声色地同她拉开一段距离。
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宫里当差?等过些日子,我和春兰姐姐也好备些薄礼过去谢你。”
小宫女笑道:“我叫茯苓,在御膳房当差,这原是我应当做的,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那哪儿行,”阿雪笑道,“从前在掖庭局的时候,教习姑姑就跟我们说要‘知礼’,你既帮了我们……”
阿雪一面说,一面把手背在后面,悄悄折下一枝花骨朵。
趁着茯苓不注意,猛地往左上方狠狠一掷!
大声道:“茯苓,你瞧,那是什么?”
茯苓下意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阿雪撒腿就跑,急忙躲到一处假山后头。
待茯苓回过头,身后已是空空一片、四下无人了。
阿雪靠着石头,任由身体慢慢滑了下去。
她不过一个不起眼的二等宫女,引了她去偏僻的宫殿,究竟是要做什么?
还有春兰,给端酒的小宫女洒了酒在衣裙上,也不知现在究竟如何了。
今晚不过是一个中秋宴,她们侍奉的宫妃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尤其是近来还失了宠。那些人对她们下手,究竟是所图为何?
冷风飒飒,草木微动。
河面的水被吹得浪花翻涌。
淙淙的水声从弯月桥下传来,仿佛河中水妖迷惑人心的低语,要将过路之人拽入河底,吞噬他们的灵魂。
阿雪忽想起钱宝林在露华宫门前莫名其妙的小产。
如果说此事当真不是郁婕妤所为,那么敢算计和嫁祸郁婕妤的,大约只剩贤妃和淑妃二人。
郁婕妤如今失势,想要一举扳倒她也是理所当然。
郁婕妤知道自己被嫁祸,依着她的性子,必定不会忍气吞声,肯定要做些什么来拔掉对手的羽翼。
阿雪和贤妃身边的颜如玉走的还算近,至于淑妃……
她只在秋猎和今晚的宫宴上远远见过她一面。
可玉才人身边的宫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单单是赵姑姑莫名“自尽”、穗红“坠崖身亡”就让人捉摸不透,不知到底有哪些人在背后操纵。
她无法肯定玉才人身边其余宫人和淑妃无关。
不过,玉才人一向和贤妃、淑妃没有什么恩怨,所以阿雪可以肯定,茯苓是郁婕妤派过来的。
可郁婕妤又把她们归为哪一派的人呢?
阿雪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任由大脑放空。
微凉的风拂过她的面颊,带着河水淡淡的水腥气。
草丛里偶然传来几声微弱喑哑的虫鸣,像是金属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阿雪记得来时茯苓带她走过的路。
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她才从假山后面走了出去。
珠玉河蜿蜒曲折,从草木间穿过,宛如一根玉带。
远处,亭台楼阁,高低错落。
偶尔有几盏灯火亮起,透过窗子落在夜色里,像点点萤火。
忽地,风一吹,火光灭了几点,四周寂寂无声,屋宇沉默在漆黑的夜色里。
春兰不知在这些屋子里的哪一间。
她或许没事,或许已经遇害。
不过无论如何,须得先回元熹殿,禀报了玉才人才能再做打算。
弯月桥像是一把窄窄的钩子,倒着放着、牢牢钩住珠玉河的两岸。
桥的两侧,一面是稀疏的竹林,一面是密密的桃树林。此刻,这两片林子都在月色里沉寂着,仿佛匍匐着、伺机而动的野兽。
过了弯月桥,阿雪忽留意到门前落了根素银芙蓉簪子。
这簪子虽算不上贵重,但形状有些奇特,每片花瓣儿都往外翻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故而让阿雪印象深刻。
是春兰的簪子。
屋内,灯火影影绰绰,依稀能看到一个人影映在窗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