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想起嬿婉,踌躇了一下,轻声问道“那哥哥真会娶周孝义的女儿吗”
萧劭抬起眼,看向阿渺。
阿渺眸光清澈,语气蕴着一丝担忧的探究,“哥哥不是最不喜欢联姻这种事的吗可千万别因为眼下局势艰难,就乱委屈自己。”
萧劭移开视线,目光触到对面的帐帘,见那帘面被风吹得微微鼓起、颤动出层层波纹,一如此刻他的心境一般,起起伏伏、难以平静。
他牵了牵嘴角,“也没什么,我本就该娶亲了。”
按照习俗,男子及冠便可婚娶,皇室子弟甚至不受民俗限制,十来岁就婚娶的大有人在。
“南征是我的主意,安侯与北疆兵将为此赌上了身家性命,若我娶个女人、就能免却数万将士的战场厮杀之苦,并不委屈。”
阿渺听得难受,“可哥哥应该娶自己喜欢的人才对要是现在娶了周孝义的女儿,以后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怎么办”
她生在宫廷,见过父皇有很多嫔妃、大皇兄萧喜也有很多嫔妃,所以潜意识地也像安思远那样觉得、萧劭将来理所应当地不会只有一个女人。可自从在嬿婉那里听说了安侯夫妇的故事,阿渺又觉得,一辈子若是能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知相许、相濡以沫,好像,才是最最完美的
萧劭垂了垂眼,缓缓道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好的若喜欢了谁,便会忍不住总去想她。见她与旁人说话,心里会难受,见她对旁人笑,心就患得患失、愁思迷惘,到最后,连自己都会觉得自厌。”顿了顿,“人生苦短,能畅快恣意的活法何其多,何必非要自寻烦恼”
阿渺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懵懵懂懂之间,却又感觉萧劭说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人生在世,可追寻之事那么多,若喜欢人只会让自己痛苦,又何必非去执着
只是,听他口气这样消极厌恶,原本想替嬿婉试探一下态度的勇气也就没有了
阿渺沉默了会儿,遂换了话题,把注意力转到更关心的问题上
“哥哥刚才说,等这边战事稍缓,才会去凉州。那万一南朝增兵中原,一直牵制住我们怎么办”
萧劭摇头,“南朝的兵,应该暂时增不了。”
他重新取过几枚军棋,握在手中,轻轻置于洛阳以西的几处,“淮南郡是6澂和王家的势力范围,若南兵从此处克制我们,便会让6澂分夺兵权、占据军功,阮氏自然不会乐见其成。如今南朝的兵权大部分都握在南疆系的手中,阮氏若想阻挠,能有一千种的办法。”
阿渺凑到萧劭身畔,研究着沙盘。
“你记住,计划任何一件事之前,都不能只单看事件本身,需得像这沙盘一样,将整个全局都囊入谋算之中,理清楚所有人、所有事之间的关系,方能占据先机。”
见阿渺对沙盘上的军阵起了兴趣、看得专注,萧劭也彻底静下心来,握着她的手、将盘中刻有“步”字的军棋微微折转移动
“比如这里,看明白周围的地形,推测敌军有可能从侧翼以骑兵突袭,你便可提前将步兵一分为二,随时可侧面推出,以备不测。”
阿渺本就对沙盘推演军阵充满好奇,此刻早将之前八卦的话题忘到了九霄云外,注意力全然集中到了盘上,不断点着头。她学东西的度很快,有了萧劭的指点,先前一些看不太懂的东西,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甚至还尝试着自己在沙盘上排兵布阵了一番,兴致盎然。
待到夏元之等人返回,各自汇禀了所得,又护送阿渺返回行宫之时,已近傍晚时分。
所谓的长平“行宫”,实则是由从前的一座官宅仓促改建而成,用于皇室暂时落脚之所。
宅院的面积不大,房屋的数量也很有限,前庭因为还住进了随行的宫侍和护卫、显得颇为拥挤不堪。
阿渺避开主路,从西侧面的僻静内巷往后宅行去。
可走到临靠西院的一处庭院前时,还是与迎面走来的另一路人撞了个正着。
当先的一名女子,身形高挑、衣饰华贵,髻中簪着蝶戏双花嵌宝金步摇,由七八名侍婢簇拥而来,姿态矜持,神情举止皆流露着天家贵女应有的气度。然而视线触到阿渺的那一瞬,她遽然驻了足,表情微微僵滞,既戒备、又紧绷。
萧令露
阿渺也定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一直以来,她都刻意地避免与萧令露碰面。
以前萧令露住在魏王府,她就住驿馆、住清泉宫,可如今到了这狭小的行宫之中,又因曹后被废,统筹行宫的职责、落到了一直帮萧劭打理魏王府的萧令露身上,两姐妹想要再完全避开活动轨迹,就没有从前那般容易了。
萧令露抑住情绪,走上前来,视线掠过阿渺身后的护卫,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