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坐在马车的一角,道:“这里已无外人,公子想说什么问什么可以开始了。”
“你果真不知害怕。”男子拍了拍身上的浮雪,轻笑道:“诓姑娘出来只为请姑娘吃口热酒,可好?”
“不好!”蓁蓁说得斩钉截铁,毫不客气。
男子不以为杵,却望着蓁蓁意味深长地笑了。
蓁蓁又想起来什么,问:“竹儿呢?”
男子说:“放心,她已经被我的侍从送回陶苑了。”
蓁蓁微微颔:“如此看来,小女如今是独自一人孤立无援了。”
男子看着她平静的样子,玩味地笑着:“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有王府的令牌么,现在我就带你去,让你明白一下!”
“我要去买衣裳饰,不去王府。”蓁蓁道。
男子突然伸出了手,蓁蓁下意识地去挡,这才现,他竟然一丝武功都无。看着他抱着手臂丝丝吃痛的样子,似乎觉得有些胜之不武,蓁蓁停了下来。男子再次伸出手,试探着,迟疑着,扯下了她的面纱。
第一次见相似的脸庞是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府里来了几个丫头,养母让他先挑,他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叫桃儿的女子。她人如其名,像桃子般水灵,尤其那双眼睛,古灵精怪的,让人只瞧一眼便再也忘不掉。
他死死地盯着蓁蓁,脸上的玩味消失不见了,取代的是惊喜又交织着痛苦。眼前的女子不愧是桃儿的女儿,模样简直像比着她复刻出来的一般,再细看去,她的眼睛似乎比桃儿的要大一些,鼻梁也要高一些,竟有些像与桃儿私奔的侍卫。男子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慢慢移开了视线。
“你果然是他们的女儿!”男子像是在自言自语。
蓁蓁看着男子的神情,突然跪了下去:“小女拜见皇上。”
渊拓缓缓回头,俯视着蓁蓁,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他伸出手扶起了她:“不必多礼,你娘当年最讨厌的便就是这些繁文缛节,她讲过,倘若有一天她做了大官,必会上奏折将这些全都省掉。”
“所以您才纵得她胆大包天。”
“你胆子也不小。”渊拓盯着蓁蓁,忍不住苦笑起来。
从蓁蓁一出门,渊拓的马车便一直远远地跟着他,本想着把她直接带到逸王府再做打算,没想到路上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还是担心的,怕她出危险也怕她受惊,所以才会改变主意半路与她相见,赶去搭救。可没成想,她压根儿就不需要他。若是往常的女子遇到这种事,肯定要吓得不知所措,她竟然还能去试探。幸好有他一直暗中陪着,否则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她又是一个弱女子。。。。。。想到这渊拓竟恼了起来。
“刚刚你说,要去买衣裳饰?”
蓁蓁看一眼渊逸,淡淡地回:“对。”
“知道我身份后,还想去吗?”
蓁蓁回答得一本正经:“皇上请自便,我自个儿去也可。”
渊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想去王府瞧一眼吗?我知道你不爱那荣华富贵,但成了王爷的人,却无任何身份,你不憋屈?”
蓁蓁的脸颊上飞上了一丝红晕,眼睛里却如同从前般清冷,道:“这世间的女子都如此轻贱了吗,被人强取豪夺了便必须要心甘情愿地依附他一辈子?”
听到此话渊拓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了,他盯着她,看着她说这话时的无畏和坦荡,慢慢垂下了眼睛,而后拱手一揖,竟为她行了一礼:“对不住,是我梦浪了,不该讲这样的话。”
蓁蓁落落大方地受了这礼,突然攒出一丝笑来,道:“这世间懂得尊重女子的也不多见。小女一介草民,受不起皇上这大礼,但小女可代这天下的女子谢过皇上。”说着,又拜了下去。
蓁蓁的笑与桃儿有着太大的不同,但也各有各的味道。渊拓将她扶起,道:“那,我与你打个商量,我陪你去买衣裳饰,买完,你陪我去趟王府可好?”
蓁蓁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只是觉得一个高高在上的皇上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给足了她体面,或许,他还在给予她尊重吧。她想起了姐姐定亲前她们在一起聊天,娘亲望着遥远的东方说,这世界总有一个男子不会将女子作为他的附属品,无论他的地位如何高贵,他的呵护却是因为珍惜因为希望那女子快乐,而不是为了取悦自己。如今,蓁蓁知晓了,原来娘亲口中的他便是眼前这万人之上之人。
渊拓等蓁蓁戴好面纱才下了车,他没有让侍卫扶她,而是将手伸了出去。蓁蓁的手很冰,与她的神情倒是挺相似,他很快松开,只是命人拿了一个手炉过来,递给了她。
蓁蓁其实不觉得冷,但还是接了过来。两人一起进了一家气派的铺子,伙计一看渊拓的打扮便立刻迎了上来,问他们是要裁衣还是要成衣。渊拓没回答,只是拿眼睛看着蓁蓁,示意让她自己决定。
蓁蓁一眼扫过去,只选了一套褚红色的袄裙,外加一件白底红边镶着狐狸毛的披风。旁边便是饰店,找了一圈却没找到相同的款式,她只好化了出来请师傅定做。渊拓看到后,便道:“你烧了那些衣裙,余下的也没几件好的,不如多选几件。”
蓁蓁却没了兴致,道:“小女本就是可惜了那件恩人送的礼物,不缺衣服。”
渊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忽地笑了:“原来你也会赌气。”
蓁蓁似乎没太听懂,瞧一眼渊拓,似乎又懂了,点了点头,往外走的时候道:“其实如今小女花的也是他给的钱,赌气也没意义。”
渊拓扶蓁蓁,上马车待她坐稳了道:“过几天你不是就要去营中瞧巨弩吗,若成了,我赏你的便是你自个儿赚的,想买几件买几件,再也不用他人喜好是什么。”
蓁蓁抬头瞧了渊拓一眼,嘴角又露出了一丝浅笑,却未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