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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里分手一纸婚姻成过往午夜寻欢三杯美酒换新颜(第1页)

吴庆元初三那天来了王家湾,给岳父和幺爸各买了两条烟,给岳母拿了两百元钱,吃了中午饭说是老板晚上在城里有客,就回了县城。新雁没有一同回去,说好不容易过个年就在娘家多耍两天。

初七那天新雁对母亲说想回城跟吴庆元说点事,然后就回学校上课。母亲说初七禁忌出远门,又说女娲初创世,前六天分别创造出了“鸡、狗、羊、猪、牛、马”,第七天才造出了人,正月初七是人的生日。人日这一天,家人们不走亲访友,不出远门,而相聚一堂吃团圆餐,寓意团团圆圆和和睦睦,这是汉族人的千年习俗。母亲又背了一段顺口溜:“三六九,朝外走。你就耍到初九走吧。”

新雁本想说她回宕渠县城家里,又不是往外走,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啊,过了今年这个春节,她也就永远不会再回那个家了,这次回去,她就是要与吴庆元好好地谈一谈和平友好分手的问题,母亲不自觉地把回宕渠县城家里说成“朝外走”,这难道就是天意?

这个春节,母亲认为新雁耍得有点过了,往年回家再怎么地也要帮妈妈洗个衣服什么的,这次回来彻底变了。家里其他人倒没有这些想法,只是觉得新雁的麻将瘾越来越大了,不过这些年那些在外跑的人哪个又不打麻将呢,更何况还是过年过节的,不打麻将又能干些什么?

而家里人哪里知道,强作欢笑的新雁除了在麻将桌上能够寻找到一丝丝快乐,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子就像守电影一样。她想起了读宕渠师范时吴庆元抱着鲜花来学校找她的情景,想起了母亲说吴庆元又黑又瘦又矮怎么配得上你的那些话,想起了在河西乡实习时遇到自己初中复习时心中暗恋却始终没敢对他表白的班主任肖晓老师,她甚至想起了最后一次复读那年托人找母亲说媒的那个成绩不好条件却不错被自己拒绝几次后去巴山钢铁厂接班后就杳无音信的刘磊。新雁在想,自己对吴庆元究竟爱没爱过?爱有多深?爱过多久?如果没有爱,我们之间又是什么?宕渠师范是吴庆元的那一束束鲜花一件件衣服难道仅仅是一次次地满足了自己少女时代的虚荣?如果不是爱,为什么在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强烈反对下,自己与吴庆元在一次又一次的分手中为何又一次又一次的复合?是不相信?是不服气?是不服输?如果没有爱,那后来呢,无论婚前婚后,吴庆元不但对自己言听计从,而且对母亲、对弟弟都那么好,甚至对自己两次入狱的父亲,他没有嫌弃而只有尊重,难道这些都不是爱,而自己也仅仅是对他心存感激?或是一种人品的认可?

而想到人品二字,新雁彻底恼怒了,一提到人品,她就不再去追问自己到底爱不爱他,她有一千万个理由支撑,自从吴庆元遇上了熊婷后,这个除了有点儿钱和人品的人现在剩下的也只有钱了。

正是新明在宕渠城守工地时自导自演偷钢筋出事后,吴庆元通过自己高中同学熊婷找到了她父亲——宕渠县公安局局长熊大奎,才交了罚款把妻弟接了回来。熊婷万万没想到,当初那个又黑又瘦一包骨头的吴庆元,几年不见,竟然成了宕渠城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建筑施工员,特别是手里拿着那个“大哥大”,走路像一阵风,形象也顿时高大了许多。她笑着说:“老同学,未必这个事完了就完了?”

吴庆元一听话里有话,认真回答道:“那怎么会呢,我肯定得感谢你啊!”

“那让我听一听,你怎么感谢我?”熊婷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吴庆元有些尴尬了,说:“你要我怎么感谢?要不周末请你吃个饭好吗?”

熊婷毫不客气道:“这个当然好,那到时再约。”

吴庆元说:“那你看还有哪些,人你来定,把你哥叫起怎么样?”

熊婷娇声说道:“我两个吃饭,关他啥子事?”

吴庆元有些不敢相信:“就我们两个?”

熊婷嗔怪道:“啷个?未必不可以啊?”

吴庆元笑着说:“那啷哎不可以,你可以当然可以!”

吴庆元从来没有跟一个女生单独在外一起吃过饭,更何况是一个年龄相仿人也长得风韵十足的少妇,坐在那里很不自在,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生怕新雁一下出现有眼前。熊婷“扑哧”一声笑道:“跟你一起吃个饭,感觉就像我大哥一样,贼眉鼠眼的,像是在抓小偷。”

吴庆元也笑了:“从你嘴里说出来,哪像是在抓小偷,感觉你哥就是个小偷头子,贼眉鼠眼的。”

两人一阵大笑。

熊婷就问:“一会儿吃了饭后你有没有其他安排?”

吴庆元不假思索地回道:“没有啊!”

“那我们去唱会儿歌怎么样?”熊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吴庆元。

吴庆元心想,早知就说有事呢,说道:“就我们两个啊,要不多叫几个人一起好耍些。”

熊婷笑道:“这个可以有,我现在就传呼,你说个地方,全是美女哟。”

吴庆元一听说都是美女,就说:“那就在九天吧,我再把我老板叫起,我一个男的怎么耍?”

舞池中间,霓虹闪烁,曲子幽怨,舞步舒缓。吴庆元的颈被熊婷的手紧紧地围着,伸不起腰,耳边是她热热的气息,弄得他心里直痒痒,不敢抬头正视她的眼睛。吴庆元没有想到,高中时这位大美女,县公安局局长的小妹妹,全班男生搭讪头也爱理不理的熊婷,居然现在就在自己的怀中游离。他有些舒服,有些异样,有些不相信,又有些惶恐,眼睛又不时四处张望,生怕看到新雁那双叫人害怕又不得不直视的眼睛。

一歌,一杯酒;一曲舞,酒一杯。待到午夜时分,一群人早已酩酊大醉。春宵总苦短,曲终人易散。又一曲罢,熊婷搂着吴庆元说:“我不行了,你送我回去。”

吴庆元虽有些醉意,但还保持着一丝清醒,说:“这么大一晚上,我送你回去,怕要挨打哟!”

熊婷似醉非醉:“我一个人,哪个打?我打你呀?”

吴庆元说:“也不好得,万一兄弟回来看见多不好?”

熊婷大声说道:“兄弟?哪儿来的兄弟?我说过,我一个人。”

吴庆元深感意外地说:“熊婷你还单身啊?”

熊婷笑道:“是单身啊,有一个,离了,不可以?现在是新生活,各管各,舒服着呢!”

吴庆元就拦了个出租车,下车后又扶着熊婷上楼,一路走走停停,吐了几次。回到家里,熊婷鞋也未脱,就一把搂住吴庆元。

那天夜里,吴庆元就再也没有走出熊婷的卧室。

回到宕渠县城家里,新雁就感到没有了力气。客厅里的空气似乎停滞了下来,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没有一丝丝烟灰,餐巾纸也没有开封,遥控板上已布满一层层薄薄的灰尘,看来吴庆元也很少在家待过,一切完好如初,唯有主卧室墙上的那幅喜字,给这个三室一厅的房间似乎增添了一线生气,对新雁来说,这又像是一个巨大的嘲讽。娘家的房屋虽然破旧,人多嘈杂,但是它弥漫着烟火气,充满了人情味,不像这冷冷清清的房间,让人的心也是冷冰冰的、空荡荡的。

新雁找出那个放在衣柜顶层的密码箱,开始收拾她衣物和日常用品。她捡起那盒还没有打开的唇膏,又用手擦了擦盒上的灰尘,又扔在了垃圾桶里,她想她再也没有心思也没有必要再去擦那口红了,索性又把化妆盒一起扔了进去。当新雁把近十年的生活的全部装进那个暗红色的密码箱后,她连沙上的灰尘也没有用桌帕擦去,就一屁股坐了下来,一个人静静地等待吴庆元回来。

当窗外的烟花爆竹声被这冬日寒冷的夜空全部没收之后,吴庆元拖着疲惫的脚步满身酒气地回来了。他已隐隐在感受到新雁就冷冷地坐在沙,也不敢抬头,有气无力地说了声:“你回来了?”就要向卧室走去。

新雁没有生气,她早已无气可生,冷冷地说了一句:“吴庆元你过来,我这次专门回来再好好地和你谈谈。”

吴庆元声音低低地回道:“今天太晚了,明天谈怎么样?”

新雁笑了,也不知是真笑、假笑,还是冷笑,说道:“过了今天晚上,我们就没有明天了。”

吴庆元问道:“谈什么?签字吗?我真不想离,就一套房子,离了我住哪?”

新雁听了吴庆元这话一说,心里那点本来就快熄灭的火焰像被一盆冬夜的冷雨彻底浇灭,她也不看吴庆元,从兜里摸出那纸协议说:“你放心,离了婚房子归你住,只是等成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的时候,你看在他是你的亲生儿子的份上,把房子还给他,这些年我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从今以后再也不要你的了,这些协议上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的。”

吴庆元接过那纸协议,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新雁的眼睛,这一次他是踏踏实实、认认真真注视了一回,又低下头来问道:“今天晚上必须签?”

新雁头也不抬,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最好签了!”

吴庆元就摸出笔来,在新雁给他留的空格处签下了“吴庆元”三个大字。这一天是一九九七年二月十五日,距离吴庆元昨晚和熊婷过完情人节,刚好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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