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洛迟的男人原本在看到秋客思从河道中站了起来,脸上还流露出喜悦的笑容,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继而被愤恨而取代。
一丝又一丝的红色从他的眼中开始蔓延,他竟是红了眼眶:“为什么?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没有错,你又凭什么高高在上地对我颐指气使?!!”
秋客思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理会在地上狼狈扭动试图脱困的洛迟,一步又一步从河道中走了出来。
他的样子,和十年前好像没有区别,又好像又有很多不同,唯有那双幽蓝色的眼眸明亮依旧。
秋客思一路走到纪景行面前,他对纪景行微微躬了躬身:“纪将军,许久未见,当年那个约定麻烦你亲自至此了。”
纪景行:“吾向来如此,答应了别人的事,就应当要做到。”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到了沈篾的身上,那视线看得沈篾莫名觉得心虚,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也没答应他什么事没有做到过啊,自己心虚个毛线啊?
这么想了一圈之后,沈篾又觉得自己的骨头陡然硬了起来,一点也不心虚了,还对着纪景行笑了一下。
秋客思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我这逆徒,这些年来害死了无数无辜的性命,如今也是为他做的这些恶事付出了代价,就是麻烦将军亲自送我俩最后一程了。”
纪景行微微颔首,手心间浮起那抹幽蓝色的火团,火团在陡然间壮大,火舌将周遭的一切全都吞噬了进去,洛迟充满怨恨的声音响了起来。
“秋客思!谁要你大发慈悲做这些了??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你的徒弟了,我不用你管!!”
火光中,秋客思的身形变得越发透明,他向纪景行说完那些话之后,转身走向洛迟,脸上笑容和煦,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个冬日一般。
“别怕,你以后不会是一个人了。”
听到秋客思的话,洛迟愣了好一会儿,才落下一句带着哽咽的话:“秋客思,我恨你……可是,我也只有你了。”
火焰将这个地方所有的怪物都卷了进去,噼噼啪啪地烧了起来,也为禁锢在这里多年的冤魂带来了希望,他们终于得到了解脱。
火光很亮,亮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纪景行体贴地用自己的手遮住了沈篾的眼睛,以免这个毫无灵力的不靠谱国师被火光灼伤眼睛。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们耳边响起了婴孩呱呱落地的声音。
经验十足的产婆看了看这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摇了摇头,将孩子送到父亲的怀中:“这小孩先天不足,是个孱弱的,一辈子都离不了药,我估计很可能活不过二十,我看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火光终于暗淡了下来,祁然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间愣住了:“这又是个什么地方啊?我们怎么还没有回去??”
那抹幽蓝色的火光在将一切都吞噬干净之后,并没有消失,而是又变成了之前那乖巧温顺的模样趴在他肩上,和之前那仿佛要将一切都灼烧殆尽的样子判若两人,不对,应该是判若两火。
在听到祁然说的问题之后,纪景行轻轻点了点那团火苗,小火苗立刻会意,从他肩膀上飞了起来,在周围都转上一圈之后,又重新回到纪景行肩上。
纪景行道:“洛迟死亡时执念太强,将我们卷进他回忆之中了。”
祁然听闻露出惊慌:“啊??那我们不会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个破地方吧?”
“是啊,我们可就要在这里孤独终老咯!”
沈篾不知什么时候从纪景行怀里钻了出来,有心想逗一逗这快要吓破胆的年轻人,就抢过话头,故作夸张地拍拍祁然的肩膀。
“啊?”祁然欲哭无泪。
“行了,你就别吓他了。”叙鸣玉像是对他一路上对祁然的恐吓良心发现一般,出面结束了这个玩笑:“洛迟早就死了,魂魄在这个地方逗留了这么久,就算是死前执念深重,也只能坚持几个他觉得执念最深的记忆片段而已,要不了多久就能出去。”
天空中突然飘飘洒洒下起了雪,在地面越积累越多,逐渐淹没脚踝。
一道瘦小的身影无助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幼犬般呜咽着,企图获取一丝温暖。
祁然看着这么小一个孩子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破烂衣裳,有些于心不忍地偏过了头,口中说道:“这也太残忍了。”
看着面前这个小孩,沈篾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中的光芒陡然暗了下去:“这也叫残忍吗?这世上比这般境况还要残忍的多了去了,只不过是你未曾见到罢了。”
这样的话不像是祁然印象中的沈同泽会说的话,在他的记忆中,沈同泽很少同别人说笑,就算是与伺候自己多年的仆人多说两句话都是破天荒了。
每每沈家中有什么大事将他们这些几乎快要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旁支别脉召集到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看到沈同泽。
但两人在前段时间沈家出事之前是一句话也未曾说上过一句,看到沈同泽的时候,他也总是缩在各种各样的角落里,总是低着头,整张脸都埋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很多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氏一点也关心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儿子,但没人会为了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说话,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秦氏不允许其他人对这个儿子表露关心。
他就这么孤零零地一个人活了十多年,又孤零零地被秦氏用不甚光彩的手法赶去战场,最后没个人样地被人从战场上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