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认得?银屏。
那是曾与她同?住的侍女,也是夜宴前夜,满身伤痕、奄奄一息被抬回来那位。
银屏模样生的好,不大爱说话,叫人觉着不好亲近,却在她遭嬷嬷责罚饿了足足三?日时,悄悄留了果子给她。
容锦至今都记得?,那果子看起?来红彤彤的,却酸得?她险些牙都倒了。
初见秦瞻那夜,容锦曾怀疑过,他就是银屏过世前在被留在游仙台侍奉的那位贵客。如今听着他满是恶意又肆无?忌惮地暗示,确准了这一揣测。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回头,一步一步地缓缓下了楼。
为着江南洪灾泛滥之事?,满朝上下都没能闲着,三?省六部合议了不知多少次,才理清赈灾的后续章程。
自打萧平衍将此事?交给沈裕,他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
适逢江南那边又传来消息,疑似赈灾米粮、银两遭克扣,扯了户部官员下水,扯皮了足足大半日。
又到宫门即将下钥,沈裕才离宫。
他还记得?今晨跟容锦准了假,知道她面皮薄,昨夜之后八成是要躲上整日的,却在上车后见容锦候着,不免有些意外。
容锦跪坐小几旁,为他沏茶。
衣袖随着动作滑落些,露出了腕上的纱布。
沈裕眉头微皱:“这是怎么了?”
容锦捧着茶盏送到了他面前,恭恭敬敬地跪着:“奴婢是来请罪的。”
沈裕更意外了,接过茶盏,笑了声:“你说说看。”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并不认为以?容锦的性子会?闹出什么大事?,反倒觉着她这模样分外有趣。
容锦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奴婢今日出门,在邀月楼撞见了清和侯府的世子……”
她并没添油加醋,只将今日之事?复述了一回。
“奴婢知道清和侯府非比寻常,形势所迫下搬出您的名头,怕是得?罪了世子和侯府……”
沈裕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听了秦瞻那轻挑的言辞,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这也值得?你跪在这里?请罪?”沈裕的目光落在她腕上的伤处,轻轻抚过,低声问道,“是他伤的?”
沈裕修长?的手托着容锦的手腕,轻轻抚过?,几乎叫人生出种“珍而重之”的错觉。但那双眼却是冷的,于灯火之下泛着寒芒。
容锦知道,她在沈裕心中没什么分量。
与其说沈裕在意她的伤,不如说,沈裕更在意秦瞻的冒犯。
哪怕她与沈裕之间并无情分,可在众人眼中并非如此,她是沈裕看中了、专程养在别院的人。
秦瞻的所作所为,显然是越了界。
她未曾瞒下此事,而是摊开?在沈裕面前,不是赌他是否在意自己,而是赌他是否能容忍秦瞻。
如今看来?,她应该是赌对了。
容锦见好就收,并未就此事再费口舌,抽回手,轻声道:“不妨事的。”
沈裕轻轻捻着手指:“今日陪你出门的是谁?”
“是舒兰,”容锦下意识答了,见沈裕面色不豫,随即又解释道,“今日之事怪不着她,毕竟世子的身份摆在那里……”
舒兰是别院的丫鬟,平时伺候饮食起居也算得当,只是她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听着清和侯府的名头便先?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