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一天常相逢收了摊回去,却看到柳嫂子还在家里没有走,有些奇怪。
“嫂子,你咋不赶快回去歇着?这一天了多累啊,”这柳嫂子她们真是请对了,勤劳能干不说,人也本分,成天觉得不卖力做工就对不起每月的工钱一样,若不是常巧姑拦着,连他们的衣裳都要拿去洗了。
“前两天我走的时候,我娘家村里的一个嫂子过来了,想问我那凉粉的方子,”柳嫂子有些不好意思,见常相逢变了脸色,连忙摆手,“我什么也没有说,我还跟她说了,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跟人说的,你跟巧姑对我们母子的恩情我们一家都不会忘的,要是出去乱说,那不是缺了大德了?”
自儿子跟着窦二学磨豆腐,不但吃的好了,而且窦二也是将锁住当自己的家人一般,重活儿根本不叫碰,常相逢更是闲了就教锁住认字还有算账,这些本事可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想学也没有地方学的。
“嫂子你不必慌,我知道了,你也是好心来提醒我们,谢谢啊,”常相逢微微一笑,自家的生意好了,自然会有人看在眼里,“如果再有人问你,你就说如果她们也想摆凉粉摊子,就叫她们来跟我商量。”
“相逢,这可不行,你可不能傻,这些天我也看了,咱们的凉粉利可是不厚,可是别人也开了,咱们可就不好挣钱了,”柳氏听常相逢这么一说,可急了眼了,“你还小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那些人要是把生意做起来了,到时候满城可都是了。”
“嫂子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没准儿咱们以后这凉粉生意还能做大呢,”常相逢笑着抚了抚柳氏的手臂,柳氏今天的消息于她来说还是不错的,最起码,说明大家对她这浑浆凉粉还是认可的。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这方子咱们可得看好喽,说穿了就是一个字的事,”常巧姑在屋里已经听见了外头的话,见妹妹进来,急忙提醒道。
“放心,我跟你说,咱们先叫我姐夫出去卖一阵儿,下来,咱们就卖凉粉坨子,想做这门生意的,只管来跟咱们买凉粉就行了,远的,叫我姐夫上门送货,量大了,不比咱们成天风吹日晒的一碗碗卖着强?”
“也是,可要是那样的话,咱们能忙的过来吗?”常巧姑看着新盖的“工作间”,“再请人?”
“请什么人,那东西做着又不难,前头磨粉上锅熬叫柳嫂子帮忙也行,就是关键那一步,你只自己关了门就行了,也是多熬几锅的事儿,到时候咱们论个卖就是了,”一个人在家里做,一个人在外头卖,“不过咱们在东门的摊子得留着,现在知道的人还太少,我也就是这么想想,这生意未必立马就能起来。”
“嗯,听你的,咱们先做一点儿叫你姐夫出去走动走动,等到收麦的时候可正是吃粉条的好时候,咱们的又比红薯的结实抵饿,”看到了美好的前景,常巧姑也生了大干一场的心。
天气热了之后,窦家的凉粉生意越来越好了,常相逢又叫窦二跟锁住在大榆树旁支起了蓬子,备上了些凉开水,只要吃凉粉的,好茶没有,凉白开还是管够的。
“哟,几月不见,我闺女倒是个子也高了,人也水灵了,”常相逢正给一个客人切凉粉,忽然头顶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常相逢厌恶的抬起头,“你说什么呢?失心疯了吧?我爹在我四岁的时候就死了,你是哪位?”
段天生没想到常相逢敢在人前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再看周围摆摊儿人的目光,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一指常相逢骂道,“臭丫头,我是你爹,怎么,如今会挣银子了,连爹都不认了,没有我,谁把你养这么大的?”
说罢也不理会常相逢,直接就去抓她旁边盛铜钱的匣子,“你给我拿过来!”
“咣!”段天生的手还没有碰到匣子,只见一柄长刀已经落在了他的手边,吓他的一哆嗦,“你想干什么?杀人哪?”
“有人来抢我家的钱,我自然要剁他的手了,”常相逢冷冷看着段天生,“怎么?你想试试?”
“你这个死妮子,我是你爹,你爹!”段天生被常相逢的目光盯的心里发毛,再想到她曾经拿大海碗削过自己,今天她手里可是握着刀的,段天生不敢硬来,直起身子向周围看客大声道,“大家给评评理,她娘十年前带着两个拖油瓶嫁给了我,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现在跟着你那个没良心的姐姐一跑,就不管老子了?”
“好,咱们今儿就把理说清楚,”常相逢一甩常巧姑拉着她的胳膊,“你站一边儿别说话!”
她根本不憷段天生,更不会在乎什么名声,人都活不下去的时候,名声连浮云都不是,“你把我们拉扯大?我呸,你也有脸说这样的话?我娘改嫁给你,我姐六岁,我四岁,进了你们段家门当牛做马,我姐十二岁被你八两银子卖了死契,去年你又十两银子将我卖给一个四十多的老头儿当小老婆,我投了洛河可是全洛阳城的人都看到了,后来呢?你看我救不过来了,又二两银子将我的尸首卖了!”
常相逢一指段天生,“就算是当年收留了我跟姐姐,单这几十两的卖身钱,什么恩情都还完了吧?还有,我姐得了主家的恩佑,放了出来嫁给我姐夫,我也是我姐夫花银子赎的,跟你段天生有半个铜板的关系没有?你也是出来走动的人,咱们到衙门里去问问,有将女儿卖了死契的后爹再反过来叫女儿奉养的没有?!”
☆、二十九要钱
“噢,原来你就是去年投河的那个闺女?当时我可看见了,这老头儿领了一群人追你,直逼的你跳了河,”半上午正是东门人多的时候,常相逢中气足,声音清脆,周围已经有人想起来去年的事儿了,指着段天生道,“这老东西不是人啊,这闺女被人从河里捞出来,他问都不问就走了,怎么?后来又将你卖了?”
“可不是么?好心人将我送到家里,别说请大夫了,直接怕我死在家里不值钱,二两银子又将我卖了,这样的人,现在过来叫我奉养,你们说有这道理没?”有人搭腔最好了,常相逢声音更大了,“别说我们是被你卖了不需要给给养老,就算是你没卖我们,哪有叫闺女养老的?谁家爹娘叫闺女养老?”
“那是,又次是绝户头,嫁出去的闺女就是门亲戚,哪有叫闺女养老的,不是打脸嘛,”周围又有人小声嘀咕了。
“你,你这杀才,我养你这么大,卖了你又如何?就算是卖了你们姐俩儿,我也是你爹,”段天生被一句“绝户头”说中心事,老脸一红,强道。
“你是我爹,咱们算算账叫乡亲们听听,我姐被你八两银子卖了,四年中每月在主家的月银你都去要,四年就是二十四两,乡亲们我跟你们说,以后都不要生儿子了,出去抱个女儿回来,小的时候可以当丫头使,大些卖了,能挣好几十两银子呢,就算是丫头嫁了人,也能多个女婿拿来刮钱!”常相逢口角利索又占着理,毫不客气的将段天生一张老脸往地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