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米了,你要能买来咱俩就换,其实爷今天就想安安分分挨揍。”江流的表情贱得令人指。
彭仔骂骂咧咧地走了。
“那普通人家主食都吃什么?”李客问。
“一种树胶,附近有座山,满山都是这种胶树,附近镇子全靠它扛过一茬又一茬的饥荒。这玩意儿能吃,也不贵,但不好吃,不好咽。”江流摇头。
“那泥猴们怎么不去整树胶吃?不满山都是吗?”淮阳海问。
“呵,那玩意儿的所有权是有数的,以前归赵金山,现在估计又被新人垄断了。”江流嗤笑,“而且那玩意儿产量不高,开采效率低,还需要大型工具才能开采,泥猴就算偷偷摸摸溜进去也没招。”
“这个世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粮食产量就跟闹着玩儿似的。”他摇头。
“我看过一篇报道。”被炉钩子同志轰炸出来的淮中顺着话头儿说道,“《周刊》,七八年前的一期,上面肯定了大碰撞和大迁徙的贡献。”
“啊?那两场灾祸死了多少人,都没法预测,还贡献?”江流摆手道,“就算有专家宣布,现在的人类数量只有六十年前的百分之一,我也不会意外。”
“贡献就在这里。”淮中靠墙倚着,“大碰撞,地形被重置,大量农田消失,而粮食产量又大幅度下降。就以现在人口来对标如今的粮食产量,饥荒都是一茬茬地来。”
“咱们呆过的几个地方还是好的,粮食资源并不十分令人窒息,算是能安居乐业的地方。只不过兵祸一场场地刮,但这没办法。”
“如果现在的人口忽然增多,去模拟六十年前的人口,不说多了,增加十倍。”
“你们想想,那该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大碰撞和大迁徙虽是疯子们的彼此杀戮,人们基本死于人类之手。但大家都疯了,仇恨没有保存下来,还算在天灾的范畴内。”
“可如果是饥荒造成的那种程度的人口减少呢?活下来的每个人都清楚地记得亲朋死去的缘故和情形,那可就是结结实实的人祸了。”
“仇恨也就结结实实传递下来了,而且会酵。”
“那会怎样?”李客问。
“人类社会会退化,文字因不知名原因被毁,文脉断根了。人们身上保留的习惯和流淌的社会风气是最后的阵地。那种程度的人祸,能轻易撕碎这道防线。”
“人和人的距离会拉远,想要恢复,想要回来,不知要几个千百年。”
“所以从文化的角度上讲,《周刊》肯定了人类的幸运。”
“但大碰撞,不也是一切不幸的开端吗?”江流摸着下巴。
“是啊……造孽啊。”淮中叹气,顺势就迈步朝外走去。
“哎!你干啥去?”
“买烟。”
“回来!你一定是想去学校看宝宝,我还不知道你?!”
“真买烟。”
“回来!我有!”
“我……出去溜达溜达。”
“呵,来来来,把这个完蛋儿玩意儿撵回来!没长兴的玩意儿!”
“我……唉唉唉!不是撵嘛?怎么还有人下黑脚啊?!”
“糙!糙!糙!”
“我糙……我糙……别踢别踢……”
“我都进院儿了!还特么打?!我吐唾沫了嗷!”
“行了!警报解除!大伙儿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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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门口儿,莫莫和宝宝挥手跟丫蛋告别。
莫莫脑子有些懵,刚才的上学路对她来说奇异无比,轻松又沉重。
她穿着干净柔软的裤子,暖和合脚的鞋子,漂亮厚实的棉袄。还有新书包,新帽子,甚至还有毛茸茸的耳罩和手套,什么都有了。
路上没人再用看泥猴的眼神看她。甚至没有人知道她是泥猴。
恍如隔世,战战兢兢。
她能从宝宝身上感受到那股她完全懂得的惶恐和怀疑。她认为她在这件事情上要比宝宝勇敢太多。
但她也很难不用不信任的目光去打量这个世界。它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人担心它易碎。
路上来来往往都是孩子,窜来窜去。校门口围着一圈儿大人,丫蛋还在那里挥手,张嘴远远地嘱咐着些什么,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