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到的那些漂亮信笺上,也不乏火焰一样滚烫的句子。
他不知他们当年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但从田欣欣处听到的一鳞半爪推测,显然也不像现在跟的相处这样枯燥乏味。
哪怕去看电影,两人也是提前好几次确认地点和时间,生怕哪一个中途有事脱不开身。
任非梓嘲笑他这是“黄昏恋”,除了那个“恋”字有点多余外,果然是很贴切的。
从高架上下来,拐了几个弯,终于到了医院侧门。医院里人潮蜂拥,赶到急诊室时,崔明舒已经清洗完伤口了,正在注射疫苗。
任非桐站在玻璃门外面看向里面,只一眼,便把已经抬起打算推门的手重新放了下去。
崔明舒的酒显然已经醒了,一声不吭地看着护士用棉球在手臂上擦拭,看着针头扎进手臂里,再看着针管里的液体逐渐减少,直至全部消失在血管深处。
自始至终,也没抬头看陪在身边的唐棠一眼。
倒是唐棠,一直跟他边上问:“那狗怎么会咬你手呢?你是不是去摸它了,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狗呀?——哎,医生他手没事吧?恢复了后不影响弹琴吧?”
崔明舒听得不耐烦了,直接就往外面走,唐棠得到医生的肯定答复,连忙追出来:“你现在这样不能开车吧,不然我给崔大哥打个电话?”
“不用你管!”崔明舒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每个字都跟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样,“你怎么还那么多话,属唢呐的啊!就不能让我安静会!”
唐棠果然安静了,拿着他的病历和单子,木头人似的站边上。
医院里热热闹闹的,他们俩倒是货真价实的冷场了。
崔明舒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单手掏了手机出来,一连拨了好几个号码,都没人接听。唐棠百无聊赖地坐边上,看着他挂了拨,拨了挂,最后笑道:“别打了,我帮你叫辆车吧。”
崔明舒斜了她一眼,再一次拨号,这一回,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芊芊?嗯,是我……在医院……没什么,小毛病,你来接我一趟吧。”
唐棠的笑容有些僵硬,好歹还维持着,拍拍裤子站起身:“那行,我先走了。”
“等等,”崔明舒喊住她,“刚才一共花了多少钱?”
唐棠终于不笑了,盯了他半晌,才道:“那狗是我男朋友的,我们花钱是应该的。”崔明舒噎了一下,点头:“那最好了。”
唐棠没再理他,笔直地朝门口走去,出了急诊室,才看到任非桐在道边的座椅上坐着。她加快脚步走过去,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
任非桐想起崔明舒刚刚那个跋扈的样子,到底没忍住,主动告状道:“是他先动手的。”
唐棠“啊”了一声,瞬间就懵了:先动手是几个意思?崔明舒先跟狗动手了?他心眼已经小成这样了?专门跑到她家楼下,来打她“现任男友”的狗?
“他先跟我动手,达菲拉才咬他的。”任非桐看着她变来变去的脸色,情知她想歪了,耐心解释到。
唐棠恍然,这才想到关心一下他:“他打你了?打你哪儿了,严重吗?”
任非桐摇头,达菲拉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拉狗绳都来不及,哪里有手去揍人。
☆、指间流沙
话是这样说,唐棠还是仔仔细细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任非桐除了衬衫领子那扣子少扣了几个,真没哪儿缺了的。
两人都没吃饭,就近随便找了地方坐进去。医院附近的店,不管是什么装修的,就是人多。唐棠一面吃一面跟他说下面的计划,不时就被小孩的哭声、妇女的念叨声打断:“反正都来了,我一会儿去看看我妈,你呢?”
任非桐停了下筷子:“那我也去看看阿姨吧。”
唐棠“唔”了一说,说“好”,又说:“你要是忙就别去了,她现在也认不得人。”
任非桐笑了一下:“不忙。”
唐棠于是点头:“那就一起去吧。”说完又专心致志地解决筷子上夹着的那半只翅尖了。任非桐不由自主想起她刚才看崔明舒的那个眼神,任非梓说女人真喜欢上一个人时,看人的眼睛里含着水,没风没浪也带着折射了阳光的粼粼波纹。
他没听唐棠提过几次崔明舒,更没见她对这个前男友流露过一点留恋的意思,可刚才隔着玻璃,他总觉得她看人那眼神,跟看自己是不一样的。
任非桐最不喜欢的就是被比较,尤其是这种默不作声只拿眼神在那悄悄把人在心里划道道的行为。
他的母亲就从不当面说自己讨厌他,但在心里,却明明白白的将两个儿子一前一后搁开老远。
一个是她十月怀孕亲生的,一个是她只提供过卵子,让别的女人帮忙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带血不带肉,隔心隔肚皮。
在母亲那,他先天丧失了部分优势,后天再努力也没办法。可在她唐棠姑娘这儿,明明白白两个大活人,不过一个先遇到,一个后遇到,凭什么呢?
任非桐心里有些不忿:我至少没嫌弃你学历低还卖包子呢。
唐棠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正低头忙着吃饭。她其实真觉得任非桐人挺好的,虽然话少,看着有点阴沉有点呆,脑子有时候还缺根弦,但起码不像唐嘉宁和崔明舒,一个比一个会折腾。
至于他之前说的培养感情,她却实在是没办法当真,感情又不是种在地里的萝卜,施点肥浇点水就发芽成长了。两人差距这么大,就算他肯屈尊来她的包子铺里蹲个一年半载的,难道还愿意蹲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