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愤愤地起身,一把捞起椅背挂着的毛巾,擦了两下脸和头发,扔在地上,看也不看唐棠,踩着沾了水的高跟鞋,仪态万千地走了出去。
唐棠瞄了两眼地上那块被唐嘉宁洗得有些发白的抹布,眨巴了下眼睛,又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和毛巾。
加上打扫和整理店面,买水盆的误工费,一共向任非桐报销400块钱不算夸张吧?
☆、婆婆上门
准备好隔天早上要用的东西,唐棠锁了门,拎着菜骑上小电瓶回家炒菜。
有唐嘉宁在家,饭肯定已经做好了,唐仅也有人盯着……她把车子停好,一步两级地往上小跑,顺手想去裤兜掏手机,这才想起来手机已经给摔坏了。
打开门,果然扑鼻就是一股熟悉的饭香,唐仅听到开门声,抱着画册从自己房间出来:“你回来了呀。”
唐棠揉了揉他脑袋,探头往里看:“咦,你哥呢?”
卫生间门被推开,唐嘉宁走了出来:“找我?”唐棠咧嘴微笑:“关心你嘛——行了,你们俩去搬椅子,我再去弄两个菜。”
话刚说完,田欣欣也听到动静顶着个鸡窝头出来了,踢踢踏踏地走到餐桌边坐下:“唐棠,晚上还去教旱冰?”
唐棠一边切豆腐一边嗯了一声,见唐仅眼巴巴看着自己,笑着腾出手捏了捏他的脸:“你要去也行,不能欺负别人。”
唐仅嘟嘴:“他们自己滑得烂!”
田欣欣瞅瞅唐仅又瞅瞅唐棠,最后还是照实说了:“今天遇到了葛芊芊,问你有没有兴趣接个拉琴的活。”
唐棠拧火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笑出声:“她逗你玩呢,我都几年没碰了那东西了,能接什么活呀。”
唐嘉宁扭头看向她,火光把她的脸照得有些发红,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前,眉毛眼睛都弯弯的,挺开心的样子。
田欣欣听她笑得没心没肺的,说话也随便起来:“那就算了——哎,不过说起来,葛芊芊混得真不错啊,咱们高中同学里,除了崔明舒,就数她混得好吧,老看到报纸上登她,跟着乐团到处飞。”
“那是,高中时候她就很厉害了。”唐棠一边盛豆腐一边笑嘻嘻地走过来。这话田欣欣就不赞同了:“不不,起码我和崔明舒一直觉得你比她强啊!我去你们学校那次,你们不还斗过琴吗,那曲子叫啥来着,《骨头的舞蹈》?”
唐棠翻炒着绿色的小青菜,笑声把油烟机的声音都盖过了:“那叫《骷髅之舞》!”
田欣欣还要再说,被唐嘉宁打断:“欣欣姐,料酒没有了,能麻烦你去买吗?”“欣欣姐”三个字让田欣欣受宠若惊了半天,等回过神来已经接了零钱了,只得不甘不愿地拉着唐仅出门。
唐棠一边利索的装盘一边瞥了眼料酒瓶,还大半瓶啊。
唐嘉宁端起她面前的菜盘,转身端往厨房。做完最后一个汤,田欣欣和唐仅也回来了,大家团团围坐下来,之前的小插曲就跟电视剧下放滚过的小广告一样,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吃过饭,唐棠带上旱冰鞋,牵着小唐仅下楼,唐嘉宁隔着窗户瞄了半天,才回房间复习。他毕竟已经快高三了,暑假也比普通学生短——就连这短暂的几个休息天,他也不想放松。
唐棠教旱冰的模样他是见过的,短发、牛仔短裤,背着手,叼着哨子,母鸡带小鸡似的领着一串小孩在小公园空地上转圈。
唐仅滑得也不错,一般压阵跟在最后。但他有技术没风度,真看到小朋友掉队和摔倒,是不会干干脆脆去扶人的,非得炫耀似的围着失群孤雁转个圈摆几个pose,才大发慈悲把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扶起来——这个时候,唐棠也该听到动静绕回来了,小唐仅英雄救美的形象正好落入自家姐姐的眼里……想到这里,唐嘉宁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唐仅的那点小心思,实在太好懂了。
对这个还不到10岁的孩子来说,这个姐姐几乎就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了,说是唯一的保(和谐)护(和谐)伞也不为过。
父母去世那天,正好是他十一岁生日过了没多久。唐棠拉着只有三岁的唐仅来医院看他,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又响又沉闷,寂寥得人鼻酸。
唐嘉宁是讨厌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的,连带着也恨起了他们姐弟。
明明犯错的是他,为什么死掉的确实自己的父母,躺在病床上的要是他唐嘉宁?
唐棠和唐仅袖子上都带着黑布,但他们毕竟还有两个人,算上在楼上病房里昏迷不醒的唐妈,一张桌子不过缺了个脚!
但他实在不想跟着死盯着他家房子的姑姑和脸名字都快不记得的其他亲戚走,最终还是选择了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的唐棠。
出院之后,他才知道唐棠已经去办了退学手续,她家的房子也已经卖掉了。唐记的店面缩减了一半,老板换成了唐棠本人,握惯琴弓的手并不是做什么都能那么灵巧的,起码她蒸出来的包子就硬得跟石头。
在那时的他看来,这个堂姐简直又蠢又死心眼。不但固执,还特受不了撩拨,明明自己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成天跟爆竹似的一蹦三尺高,哪儿有事往哪儿钻。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不记仇了。就连他来她家后整整半年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她也能依旧热情高涨地喊着:“嘉宁,尝尝这个包子,这回肯定跟我爸做得一样好吃!”
这样的独角戏有时连田欣欣都看不下去,阴阳怪气地嘲讽:“杀父仇人的女儿做的饭你都吃,唐嘉宁太不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