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星钟不再正面回答,“也许我不应该同意你回来的申请。”
站在省厅的走廊上,身边经过或陌生或打过交道的人,陈争头一次对这座城市失去归属感。他似乎被排除在了“量天尺”的调查之外,但他又不可能像孔兵那样说走就走。
那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哥,你在这儿,找你半天。”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争转过去时,眉眼间的阴翳已经消失,“什么事找我?”
鸣寒说:“记不记得我那个好兄弟刘品?”
陈争点头,当然记得,刘品是鸣寒的线人,以前在枫书小区外面摆摊卖冰粉,鸣寒出现后,他就消失了,现在是鸣寒住着他的房子。
鸣寒看了看周围,陈争知道这是回避的意思,和他一同上车。鸣寒这才道:“哥在南山市现了一个疑似徐荷塘的女人。”
“徐荷塘?在南山市?”陈争猛然看向鸣寒,“等下!刘品为什么会知道徐荷塘……你让他做的?”
鸣寒点头,“其实上次我去见吕鸥,不止是为了鼓舞他,我更想从他口中得到更多关于徐荷塘的消息。”
在药物的作用下,吕鸥对刺青店里生的事印象相当模糊,刚被解救时,一会儿坚定地说徐荷塘来过,一会儿又自我怀疑,说一定是濒死前的幻觉。
鸣寒跟他聊徐荷塘失踪之前的事,说起自己那比父亲优秀得多的母亲,他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为有这样的女强人母亲感到骄傲,一方面又恨母亲抛下自己抛下家庭,但更多的还是对母亲生死未卜的担心。
因为工作太忙,在吕鸥小时候,徐荷塘不能像很多母亲一样接送他上下学,但她对儿子的关爱并不少,一旦有空,她就会在校门口等待,给吕鸥一个惊喜。吕鸥每次看到站在校门口的徐荷塘,都会喜出望外,因为那意味着一路上吃不完的零嘴,晚上母亲还会给他讲解不会的数学题。
沉浸在回忆中的吕鸥是幸福而单纯的,不再有充当校园侦探的城府和深沉,像是那个乖乖等待母亲来接自己的小小孩。但鸣寒却不得不从他的讲述中思索无数种可能。
假设刺青店里的陌生足迹的确属于徐荷塘,徐荷塘是怎么在郝乐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刺青店?她又怎么知道吕鸥被关在那里?她已经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儿子,为什么不将他带出来?
因为她就是“量天尺”的一员,级别比郝乐更高,她出现在竹泉市,是因为组织给了她观察郝乐的任务。郝乐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注视下,然而她并不能参与其中。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卷入。
作为“量天尺”的一员,她不应该来到刺青店,但是作为一位母亲,她终究没有忍住。可是她能做的也只是看一看,确认吕鸥还有一口气。她不敢挣脱她身上的枷锁,又或者,她猜到了警方会在吕鸥死去之前赶到。
那么在郝乐被捕后,徐荷塘还留在竹泉市吗?有可能,因为吕鸥还没有彻底好起来。鸣寒决定赌一把,赌一个母亲的放不下。
“所以你让刘品悄悄躲在吕家附近,时刻关注有没有疑似徐荷塘的女人出现?”听到这里,陈争心跳微微加快,“刘品现了可疑人物,但为什么……他没有立即通知你?反而说人在南山市?”
鸣寒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半晌摇了摇头,“哥是我的线人,但不会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听我的。”
陈争疑心更重,他以前也有不少线人,但线人和卧底不同,线人并不是真正的同伴,随时可能背叛,因此他对线人的态度也非常谨慎,重要的线索绝不会交给线人。
“刘品到底是你什么人?徐荷塘的线索你为什么会交给他?他又为什么会按下情报,一个人追到南山市去?”
鸣寒沉默了会儿,“哥他……”又过了半分钟,鸣寒才说:“他是我师父的弟弟,我师父这辈子立功无数,整个人就是光明正义的象征,唯独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是他唯一的污点。”
“你师父。”陈争知道这号人物,“刘晨风。”
鸣寒手臂抱在胸前,声音比刚才沉了些,“我刚到机动小组时,除了干活,什么都不懂,为人处世一团糟,我师父不仅要管我的任务,还要管我的生活。他们都说,我师父跟带了个私生子似的。”
机动小组的团队属性比其他单位更强,新来的队员都会有一对一的师父,羽翼丰满之前,都是在师父的指导下执行任务。刘晨风在机动小组是响当当的人物,鸣寒对能跟着他干很知足。
外人通常觉得刘晨风是个不苟言笑的硬汉,但私底下硬汉却是个嗦的“老妈子”。鸣寒在家都没人管吃不吃得好,穿不穿得暖,给刘晨风当了徒弟,却被关心起衣食住行来了。刘晨风动不动就来看看他有没有挑食。他终于没忍住,跟刘晨风抗议,“师父,你这管得也太宽了!”
刘晨风先是愣了下,嘀咕:“你们怎么都这么说?我这不是为你们好么?”
看到刘晨风挫败的样子,鸣寒有点内疚,“你们?谁还说你了?”
刘晨风叹气,“我弟。”
鸣寒这才知道,刘晨风有个从小闯祸,进过无数次派出所的弟弟刘品。两兄弟岁数差了不少,刘家父母早亡,刘品相当于是刘晨风带大的。但刘家好的品质似乎都被哥哥继承了,和哥哥相比,惹是生非的弟弟就是一滩烂泥。
刘晨风工作太忙,机动小组的性质让他难以亲自管束刘品,在他执行任务时,刘品卷入斗殴、盗窃等事件,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旁人都说:“要是没这个弟弟,你早就升上去了,要不别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