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宋团长的笑容很和善,但在岁岁眼里却莫名成了微笑的大老虎,觉得宋团长下一秒就会一脸严肃地教训他,还会把他抓走,关进黑屋子里。
岁岁抖了抖,“米、米有呀。”
怎么也没预料到岁岁会是这副紧张到快昏过去的样子,宋团长心里纳闷,他上次跟这小家伙打电话还好好的呢,怎么见了面就不一样了。
难道是自己长得太凶?
他试一试,看小家伙是不是真怕他。
“咳咳。”宋团长收了收笑容,握拳抵在嘴巴咳了两下,余光却朝岁岁那边瞄。
果不其然,以为宋团长不教训自己了的岁岁刚放松下来,听见动静又绷起了身体,小眼神警惕地看着宋团长的动作,好像准备好了要时刻逃跑。
跟路边怕人的小狗似的,爪子朝后,脑袋却朝前看着你,保持敌不动我不动的姿态,你若动,那小家伙就会撒蹄子飞快地跑了。
宋团长放下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倒酒,可嘴角却违背了主人的意愿非要上扬,硬是让嘴的弧度一波三折。
谁都看出来了宋团长在逗岁岁,宋夫人想着这好歹是客人,因此推了下丈夫的肩膀,叫他不要逗过了。
“知道,知道。”宋团长喝了口水忍笑,眼神本来是向下看杯子的,却又忍不住瞧了岁岁一眼。
乖乖巧巧坐在盛遂行怀里的岁岁感受到了偷窥的视线,身体又是一僵,小勺子举在空气中,变成了木头人。
“哈哈哈哈哈。”
看见这孩子这么可爱好玩,宋团长完全忍不住了,中气十足地大笑起来。
笑声像是从胸腔出的,进了耳朵里就和鼓似的一震一震,嗡嗡直响。
岁岁两手握着勺柄,将细溜溜的一根勺子竖在身前,做出了防御姿态。
见自家弟弟被吓成了小鹌鹑,盛遂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这小家伙平时天不怕地不怕,饭桌上骂过爷爷,还拿棍子打过大姐的婆婆,以前神气十足的,怎么这会儿怕起人来了。
“团长,家属院的事情多亏了您替我打点,我敬您一杯。”
盛遂行举起酒杯站了起来,为了解救如坐针毡的岁岁,他只好牺牲自己去吸引团长的注意力了。
“你这是谢我还是算计我。”
宋团长嘟囔一句,三连一排中,盛遂行的酒量好已经人尽皆知了,自从他上回喝倒了半个班的人后还脸不红心不跳,走路也一点不晃,甚至有力气收拾残局,而其他人却醉的不省人事,连被盛遂行拖回宿舍的事情都不知道,这之后就没人再乐意跟盛遂行这个酒做的水牛比喝酒。
说归说,宋团长还是端起酒杯跟盛遂行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一杯下肚,盛忠远夫妻俩见状当然也得表示一下,起身便端酒杯敬酒。
酒过三巡,气氛很快热闹起来,岁岁见宋团长一直在喝水,没有再看自己,他的小心脏才落了下来,挥着小勺子舀桌上的好吃的。
宋团长一家都不是小气的,知道盛家远道而来的辛苦,也为了跟以后兴许几十年的邻居打好关系,将饭菜准备的比过年过节还要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不落,还有水果和小蛋糕当甜点,小朋友们的面前也都各有一杯香醇的牛奶。
岁岁吃口肉,欢快地翘翘桌子下的小脚丫,就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喝一口牛奶,在嘴巴一周印了个白圈也浑然不知,鼓着腮帮子又吃起菜来了。
肉好吃,菜好吃,麦精精也好喝!
岁岁还不知道这白白的饮料就是盛遂勇曾挂在嘴边的牛奶,他以为这是泡好的麦乳精。
等到大人们都喝得醉醺醺了,接风宴也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候,盛遂行依旧神智清醒,低头看了一眼吃困了的岁岁,小家伙迷瞪着眼睛,嘴周沾了一圈牛奶,嘴巴里好像还有东西,腮帮子鼓了一边,圆乎乎的。
这估计是岁岁出生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饭,哪怕吃困了都还在嚼。
盛遂行抬起手指碰了碰小家伙的脸蛋,岁岁像被催促了一般动了动嘴巴,小小地嚼了一口,然后又不动了,只微微张着嘴巴,眼睛完全闭上了。
恐怕做梦都是吃的。
盛遂行笑了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岁岁躺在怀里。
……
饭桌一片狼藉,盛忠远夫妻俩实在不好意思,起身帮宋夫人收拾残局,宋夫人连忙推拒,“你们大老远来都累坏了,快回去歇着吧,我一个人收拾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多麻烦您……”
推来推去,最后还是一起收拾了,毕竟几个人一起收拾更快,三五分钟便倒完了垃圾,擦好了桌子,将一切家具归位。
至于剩下的脏碗筷,宋夫人就说什么也不让客人动手了,盛家被宋夫人嗔怪地赶出门,他们这才无奈作罢,打算回去收拾东西,改日再来感谢人家。
隔壁就是分配给盛遂行的房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京都更达,这里的家属院比盛忠远他们以往听说的要好得多。
小地方的家属院都是平房,房间少,地方小,只是挤挤过活罢了,可这儿的家属院却又大又宽敞,给他们家的还是稀罕的二层小楼房。
来时就看见里面亮着灯,当时还奇怪,但现在等他们走进去才知道原因。
宋团长同盛遂行说过,房子里有现成的家具,桌椅、柜子和木板床一样不少,是之前的连长好心给后边儿的同志留的。
按理说空了这么久都该落灰了,结几层蜘蛛网也不稀罕。
盛家早就做好准备要大扫除,可进门以后,屋子竟然干净又整洁,桌椅全擦得干干净净,摸不出一点灰尘,就连地也扫过拖过,不见任何垃圾。
盛遂香愣问道:“这、这是宋团长和宋夫人帮我们打理的?”
“除了他们也没人这么好心了吧。”盛遂禾也很惊讶大哥的上级居然是这么热心的好人,与他们相处不像是有地位差别,却像是对待同等的朋友一般,周到又体贴。
怪不得房间亮灯,原来是宋团长夫妇在他们来之前打扫过,估计是因为他们在火车站耽搁久了,便没得及带他们逛逛屋子,就先趁热吃饭了。
盛忠远夫妻俩心里一阵暖意,感动极了,看着干净的房间叹道:“咱们以后真得好好感谢他们。”
这是他们来到京都的第一天,与这里的格格不入让他们忐忑惶恐,行事踌躇,可宋团长一家的无微不至与热情好客却一下子将他们从看不见的薄膜外真正地拉入了京都的世界。
他们在京都有了遮风避雨的小窝,有了安睡的床榻,还有了第一个朋友,心里便因此缓缓生出了踏实感,那些初来乍到的不安与惶恐正一点点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