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长得很普通,皮肤被太阳晒得糙而黑,衣着也极平常,最引人注视的只有那双眼睛,明亮而坚定,清澈而真诚,平静而温和,当她直视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是在被鼓励被重视着。
这是一双好眼睛。
一个好的大夫的目光中,才可能有这样的神采。
随后,夏久转而看向背着一个奇怪大包的连城璧:“你呢,仆人?”他指指连城璧肩上那个药味浓重的包,讥讽道。
“小哥哥才不是……”久香忍不住开口。
“香儿。”夏久拍了拍怀中的女儿。
久香心有不甘地闭了嘴,埋着头偷偷做了个鬼脸。
连城璧看了久香一眼,轻轻一笑,答:“我出来走走。”
夏久的目光在连城璧身上绕了一圈,停留在他腰间那把精致的佩剑上。
那个女孩子,也有剑。
夏久往白苏那又看了一眼。
看来,两人都是江湖中人。
虽然那少年气质儒雅温和,待人彬彬有礼,不骄不躁,一派官家子弟风度。但能让自家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带随从出门的,也就那些武林人士做得出。
见夏久一直沉默,白苏主动道:“前辈今日才找回女儿,想必没有心情谈这些。我们明日再来好了。”
看见屋里那些晒干的草药,多得不正常的瓶子罐子盒子,还有小巧而造型奇怪的器具,白苏早就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务必要拿下这座要塞!反正山那头的猎人小屋没人住,他们多住两日也无所谓不是?
夏久意外两人这么快就要告别,更意外这两人明天还要过来。
而此时,他的女儿小久香已跳下他的怀抱,跑到屋前,拉着连城璧的衣摆,不舍道:“小哥哥,你明天一定要再来哦!”
“那我呢?”白苏故意做出一副心碎的模样。
久香被逗得笑了:“恩,小姐姐也要来!”
看着那两人的身形以极快的速度移动,不一会就消失在山中,夏久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摸摸还踮着脚往山那边看的女儿的小脑袋:“进屋吧。”
对夏久而言,自那两个孩子走后,这一天的生活就已经平静下来,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
他没有想到,等到了晚上,桌上会出现那样一件东西。
“这是什么?”夏久拿起桌上那本厚厚的用线订成的书本样的东西,摸了摸有些腻手的表面,发现上面均匀地涂了一层东西,可以放水。
“小姐姐说阿爸会对这个有兴趣。”久香趴在桌面上,双腿荡啊荡。
深蓝的封面上什么都没写,夏久翻开第一页,空白,只在右下角署了三个字——“顾白苏”。
这应该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夏久想着,便翻到了第二页。第二页写得很满,图文并茂,语句通俗,注解详尽,但他还是皱了皱眉,因为这字写得……真丑。
他迅速地翻了翻,笔记并没有写完,后面还有很多空白,写满的页面里内容也很杂,有罕见的病症,也有珍稀的药材,还有众多的药方,另外,还有关于药理的阐述,以及对药物相互作用的原理罗列,甚至,还有对人体手术的记载。
夏久确实被这本东西提起了几分兴趣,他随意看了一张药方,发现很是精妙,他试着增删某味药或者加减一些药的用量,发现都不如原来完美。书中关于药理的观点也很有独到之处,更让他惊奇的是,记录中显示,那个小丫头曾经居然成功完成了一次断指再植!
夏久合上书,侧头问久香:“她让你给我看的?”
“恩,”久香点头,“早上的时候小姐姐塞给我的。”
倒真是聪明的丫头,打算拿这个来换他的蛊术?夏久抚摸着手中蓝色的本子,轻轻一笑,那丫头,就不怕他拿着这东西不还了?
真如此有自信,笃定他一定会教她?
白苏和连城璧第二天来拜访的时候,发现夏久坐在家门口的石头上,一边吸着旱烟一边在看那本笔记。
看见两人来了,夏久放下手中的烟杆,朝他们颌首:“来了。”
白苏微笑:“前辈觉得笔记怎么样?”
夏久哼了一声:“字太丑。”
连城璧闻言,轻轻咳起来,马上遭来白苏一记眼刀。白苏有些郁闷,这个年轻的苗族男人看起来挺正直挺平易近人的呀,怎么做人做得这么别扭?
这时候,夏久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扔给白苏:“不懂的可以来问。”
这是一本手写稿,苗族没有自己的文字,这本册子是用汉文小楷写就的,字很工整,册子窄而长,纸张很薄,翻翻,页数却不少。白苏心知,这就是夏久自己对蛊术的记载了。
“谢谢前辈!”白苏抱着册子,如获至宝。
“不要叫我前辈,我还没那么老,”夏久扬扬手中的笔记,道:“这本借我看看。”
“那是自然,”白苏喜笑颜开。
“对了,”夏久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前辈,哦不,夏久叔请说,”无非就是不得拿蛊术害人或者不得传给他人什么的吧,白苏心里这样想着,便说,“若不违道义,而且晚辈能做到,一定答应。”
夏久点点头,然后说:“替我杀一个人。”
正文蛊术
“谁?”白苏一怔,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苗家汉子竟然会提出这样血腥的要求。
夏久犹豫了一下,吸了一口旱烟,慢慢吐出来,一连串的烟圈在空中飘散,他道:“那人,叫哥舒天。”他看向远方,目光中有着浓烈的仇恨和愤怒:“应当是你们江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