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一会儿,黄东就开始觉得比在楼下拆模板辛苦多了,汗水不停的往身外流,水也喝了一瓶接一瓶。他不敢抬头看上面的太阳,仿佛天空就是燃烧的窑口往外喷火。缺乏了地面茂密林木的阻挡弱化,人宛若被扔进了一锅沸腾的热油里。
几个工友做了一个小时受不了便到一个由胶合板搭的临时凉棚里抽烟歇息。许生不知何时从下面带上来了一个大西瓜,招呼黄东过来一起分享。
“东哥,累不?”许生看了看不停擦汗的黄东问。
黄东本想说埋怨天气炎热的几句话,但看了许生脸上非常关心的表情,赶忙说:
“做这行的都是日晒雨淋的命,说不累是矫情,但又怕它什么,又不是没干过,晒成鱼干放回水中老子照样会重新起飞。”
“东哥真是好汉,就欣赏你这种不怕苦的精神,想挣大钱咱们就得先吃苦,你们几个学着东哥点。”许生一边拍着黄东的肩,一边把脸朝向身边的其他工友,众人齐声附和。
“你们广西人真能吃苦,怪不得有广西狼兵一说,抗日战争时期无汉奸,现亲自与东哥共事,确实有狼兵之凶猛无畏。”
“的确比我们两湖一带的人勤快,佩服佩服。”
“广西兵真是不能小瞧,没有广西人,日本鬼和越南猴子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打败,狼兵后人更是不输给革命前辈。”
黄东莫然升起自豪感,他与这些北方民工共处才几天,只听他们说是两湖一带,具体哪里的人氏也还不清楚。在他自己感觉,倒也没看出对方有多排斥,能够继续共事下去。吃完了一块西瓜,黄东也不等热汗收完,又第一个人走进酷日下。
在阴处坐着的许生,嘴角掠过一丝旁人不易觉察的浅笑。
几个人干到傍晚太阳下山。暴晒了一天的黄东,流出皮肤的汗水渐干,通红处结着花白盐斑,才开始感到热辣辣的浑身不舒服,细看有的地方还生出水泡和脱皮。他只能用口朝水泡吹气以降低辣痛,后又轻扯衣服避免摩擦伤口。
在他将要离开工地回家时,许生再次叫住了黄东,手里提着一袋苹果向他走来。
“东哥,不好意思啊,今天又让你晒伤成这样。来,这袋苹果,权当弥补受伤的皮肤。”
“许大哥有心了,多谢。这点晒伤不算什么,以前也经常挨过。”
连送几次水果,让黄东感激得不知说啥好,心里暗自庆幸真是祖先积德了,让他遇上了好心的老板。
城市的黄昏,一任金色晚晖给鳞次栉比的大厦镀上金黄,五彩的霓虹灯有的已开始点亮,仿佛时光里只有繁华,看不见阴影处滴落的伤痛。
黄东辞别众人,走向渐浓的暮色中。一身疲惫的他,只想早点回到出租屋。
晚上。龙玲与小芹下班回来推开出租屋门,见状大惊出色。
“你这身是被热水烫了吗?炸扣肉一样。做不了就不要做了,重新找个轻松点的。”
“没事的,过几天就会适应了。在老家七月农忙时暴晒,不也是这番情景吗。”
“我去外面买点护肤药给你擦。”说罢龙玲又出门去了。
小芹在她爸爸的面前站着,小手指小心翼翼的去摸那些水泡。
“爸爸,痛吗?”
“痛,你摸它会跑到你身上的哦。”
“爸爸,等我长大能干活了,你和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小芹会长大的,到时爸妈就专门在家做饭,等你下班回来一起吃。”
黄东只要女儿在身边,他的心情就很舒畅,也渐渐忘了辣痛。
不一会,回来的龙玲买了一支烧伤湿润膏,给黄东揭衣搽上。
“你这工地没人欺负你一个外乡人吧,我们厂工友多是我们广西的,老板也是广西人,大家相处很好。听老板说下星期要赶货,有时可能要通霄上班赶货。要是晚十点我还未回来,八成是在通霄加班,到时你去厂里把小芹带回出租屋。”
“通霄上班一定不好受,且也是连续二十几个钟搏命干的,你能坚持得住吗?”
黄东心痛地望着龙玲。
“都是谋生哪有舒服可说的,你也不是一样拿命去搏吗?明年小芹开始读幼儿园了,听工友们说这里学杂费可不便宜。”
“也是,打工的没有容易两字。”
“不容易我也想挣钱买间别墅,最好近珠江,一边看珠江夜景,一边在阳台上吹风吃蛋糕。”
龙玲双眼放光,好像一切近在眼前。做梦真好,一句画就能画出美景来。
“那我考个飞机驾照,在别墅里坐腻了,就驾驶飞机载你们两个去瑞士度假。”
黄东开心的接上话尾。
三个人的笑声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回荡,窗口又吹进城市凉快的夜风,似是不远处的珠江风徐徐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