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华奇酒后开车,车偏偏撞到了拉煤炭的重卡上。那些重卡像座小山,载重量过两节铁路货车。小车蹭到它,犹如片树叶被狂风吹得飘飘洒洒。
包华奇的葬礼办得快,简单。
交通事故经过一目了然,交警略加勘察就出了事故处理意见书。
包华奇这辈子,玩女人无数,号称团长。处理他的后事,花枝招展的丽姝们,像冬天里的蜂蝶,难觅踪影。
就是包华奇专门聘请的生活秘书,兼着太原办事处主任的,那个风姿绰约的大学生,在一年多以前,也被包华奇辞退了。前提是,她得到了一大笔赔偿金。
从王玲回彭州以后,包华奇成天垂头耷脑,办什么事都没精神。他并没出国,一天也没出。
过去最提神的美女,他一见就眼睛贼亮,奇言妙语层出不穷。
他改常的萎靡成了阳痿,女人尚没扣好衣衫,没意思的口头禅,包华奇有时就冲口而出。风情万种,已是很遥远遥远的事情。
生前,包华奇的最大爱好是饮酒,一饮还必醉,和衣躺在沙上,半京韵半唠叨的唱念:借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
包华奇尽管曾经女人无数,临了临了,倒念起旧情来,真能叫人笑掉大牙。
他的手下人,呵呵笑着说包华奇的风流韵事。
秦桧也有几个相好的。包华奇为人豪爽,出手大方,讲义气,很有几个狐朋狗友。
出殡的前一天,他们把王玲喊到包华奇的老板办公室。
老板室一如既往的气派豪华夸张。
正面包华奇惯坐的地方,摆了一张硕大的包华奇黑白照片,相框用黑纱缠裹着。这还应该是前几年照得。像片上包华奇风流倜傥,眉宇含英气,嘴角蕴笑意。两只会说话的眼睛,毫不在乎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大有一副我主沉浮,纵横恣虐,舍我其谁的气势。
此时斯人已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王玲的泪水哗的再次倾泄而出。从见到包华奇的遗体,王玲就深深的陷入悲哀之中。而今终于见到占用包华奇大多时光的地方,实在是悲不可抑。王玲用手捂住嘴,生怕哭出声,俯着头两肩剧烈起伏。
包华奇七八个好友和合作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相劝。
还是包华奇合作伙伴里二当家的、他多年的铁杆朋友,干咳了几声:请让我们喊你一声嫂子!大哥弥留之际。嘱咐我们喊你嫂子。先,我先把这个信封交给你。
信封并没封口,二当家的往自己手心一倒,众人看到是把钥匙。
他恭恭敬敬的捧到王玲跟前交给她:大哥说这是他的心意,懊悔这几年一直缠绕着他。唯有这样,在另一个世界里他才能解脱,灵魂不再受折磨。这是银行保险柜的钥匙,密码是你知道的,应该是他的生日,或者你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数字。
退了几步,他又从自己名贵品牌的手包里拿出张纸,庄重的对王玲说,大哥没有近亲,寥寥可数的远亲大多没有来往。遵大哥所嘱,他在公司里的财产由你全权处理。这张是公证书,上面有我们在座的人签字,为了减少你的麻烦,我们已经去公证公司办完了所有手续。
王玲收好公证书后,众人又议论起怎么丧。
按老彭徐州的风俗,当然是早日入土为安。但包华奇弥留之际,专门交代,让他睡在这大草原上!
天葬!让鹰啄兽啅?众人都不忍心。商定还是火化!王玲也点点头。
出殡那天,天气不太好,阴云低垂,寒风料峭。王玲戴顶白毛巾,捧着还有温度的骨灰盒,二当家的亲自开车,按王玲指点的路线驶向大草原。
路是王玲和包华奇两度驱车走过的地方。
王玲一边念叨:华奇走好!一边和着眼泪抓取骨灰,仰起掌心让劲风撒向天际。
骨灰撒完最后一把,车子停在废弃的露天矿坑边。除了开采的巨坑,坑边的岩土已经长满了草丛和不知名的灌木,连空旷的坑底,也稀稀疏疏的有了植物的影子。
时间是最好的良医。它不仅能治好心底的创伤,人间的仇恨,它还让大自然慢慢恢复旧貌。
故人已剩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王玲泪水又连连落了下来。
她先是蹲下捂着头脸哭泣,而后又站起来嘶声长嚎,悠长的悲声,比月夜的狼嚎还要瘆人。
二老板几个人做好作歹,好不容易把王玲劝上车。
人死不能复生!归途中,王玲渐渐平静下来。她似不经意的问道:包总性格行为,什么时候改变的。
二当家的挠挠自己的后脑门:大约是四年前。
王玲心里清楚了些,四年前是自己回归故乡的时候。
变化哪?王玲又问。
说不准,好像四年前的大夏天,有个车轴汉子来他老板室。俩人先是大吵,然后低声说了半晌话。走的时候,包总很是客气,把那人送上汽车。天热的冒火,他满头大汗,还又趴在对方的耳朵边叽咕了几句。
那人走后,浑身湿透的包总了好长时间的愣。从那吧,他开始沉默寡言,神情也有些恍惚。我们也没敢细问,他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唯有爱酒,每喝必醉。
王玲开始明白了,几年的谜底她猜到了。
银行保险柜,王玲独自去打开了。有钥匙,密码王玲能猜不到记不住吗?不是包华奇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