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华援朝惊讶的瞪圆了眼,梦佳萍两个嘴角微微一翘,娉娉婷婷的走到桌前。
桌子是那种简易式的,活像学校的双人课桌。桌上放着盏自制的台灯,桌面堆着书报和杂物,几件衣服也甩在那里。
梦佳萍没有一点姑娘家的羞涩和腼腆,自来熟的坐到桌子前的板凳上,眼睛盯着华援朝,手里不失闲的整理着桌上的东西。
昏暗的台灯光线下,她面部表情亲切、热情洋溢。
华援朝从她进屋始终没说一句话。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梦佳萍微笑着:你,怎么没去厂子里报到。几个学校分配到咱们厂子里的二十多人,就你一人没有去报到。你不想留下好印象,也不怕出坏名?
她继续强调:人怕出名猪怕壮,要是出了坏名,人就成了人见人嫌的臭狗屎。
华援朝呐呐的,嘴唇光动弹,声音形同蚊鸣,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梦佳萍瞪大眼睛,惊讶的:哎呀,平日见你这人风风火火的,现在怎么蔫头耷脑的?不喜欢这个厂?你知道吗,多少人闹腾也没捞到去,咱们学校才摊到五个人的名额啊。矿务局的厂子,你不去,还想去哪?明早,我来喊你,咱们两个一起走。
说完,没等话音落地,转身就走。临出门的时候,她转脸斜睇华援朝一眼,头一歪,辗然一笑。娇嗔的说:定了,明早不许睡懒觉,五点半我来喊你。
第二天,东边还没冒明,摸着黑,梦佳萍就来到华援朝的窗前。她用手指弹了弹玻璃,轻轻的喊:该走了,不然不能参加早上的读报学习会了。
华援朝麻利的穿好棉袄,天有些冷,今天在棉袄里边他加了件绒衣。
见华援朝冷得,嘴里边嘻嘻哈哈的。屋里灯光映衬下,梦佳萍眉毛一扬,脸颊呈现两个浅浅的酒窝,似笑非笑:走一会就不冷。走,快走!
为抄近路,他们走的是小路。小路比大路近快一半呢。
走出居住的宿舍区,约莫在庄子西北角出了源西大队,东方泛出了鱼肚白。
两人脚步生风,嘴里呼哧呼哧喷出的白气,很像奔驰的火车头。
虽然还没下雪,路边的小草上的霜已经银晃晃的。
等到从源泉城区穿过,上班和上学的人流渐渐多起来,人的面目也开始清晰。
梦佳萍长呼出口气:快了,还有里把路。别走太快了,一身汗的,别晾汗着了凉。你的棉袄扣子,要扣上几个。
真像个大姐姐,华援朝心里想,斜着眼看看,臧梦佳萍头上也见了汗。两个原先白里透红的面颊,活像经过霜的红苹果。
这一天,华援朝像一个才入伍的新兵,按梦佳萍的安排干着一件件事。
傍晚,等批判林彪反革命集团的会议结束,天已经黑透了。那是林彪出逃的事件,举世震惊,当然要在全国进行病毒消杀。
梦佳萍携着才的工作服,和华援朝回家的时候,仍然走的是小路。小路黑咕隆咚,基本是一条直线。走大路要经过夏桥煤矿门口,再折返向东,犹如走得是三角形的勾和股。
勾平方加股平方等于弦平方,虽然在学校没学到多少知识,这点几何知识,两人还是掌握的。
嫌远,很多人都是走小路,只是小路要转弯抹角穿过农田,太荒僻。
入冬的天,太阳落山早,小路黑灯瞎火的。由于是回家,一路上梦佳萍的步伐节奏很慢,不时转脸和华援朝说上几句云天雾罩的话。没有什么事,不用赶时间,悠闲时的梦佳萍煞是活泼可爱。
今天感觉怎么样?
梦佳萍问完见华援朝只是憨笑,梦佳萍佯怒的说:别笑!刚进厂门,一定要给人个好印象,勤快点,我说的不光是脚和手,还有嘴和头脑。咱们年轻人,得追求进步呀。
接着她抱怨:咦,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说话呐。
华援朝挠了挠头:你活像个喜鹊,我能插进嘴吗?听你的还不行吗?
梦佳萍篾了他一眼:你呀…我这样好说吗?这不是在你面前吗?今天,在厂子里我说的多吗?今天是新工人集体学习,要求言,我能不言?
华援朝歪着头想了想:没有!你话很少,不过,该说的你也都说了。
梦佳萍笑着望向他:以后,我的嘴要是没有把门的,你可要提醒我呀。说到这里,她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真奇怪,咱们在校教室挨着教室,天天见面就是没有说过一句话。现在好了,天天在一起,想不说话,都难。哎!明天早上我还去喊你一起走。以后天天都这样,早来晚走的,在一起既壮胆,也有个说话的。
见华援朝点头,她又银铃样的笑了,不许耍赖哦。来!
梦佳萍伸出右手小拇指:来呀!见华援朝蒙头晕脑的,噗嗤一笑:傻样!咱俩来勾勾上吊…
华援朝笑了:那是捏尿窝窝的小孩玩的,咱…
没等华援朝说完,梦佳萍抢过话茬:狗大的年纪,你七老八十啦?快来!
两个人站在小路两边,每人伸出小拇指勾连在一起,嘴里念叨着:勾勾上吊,一百年不忘掉!谁忘掉,是小狗!
虽然才天黑,风比白天大多了,寒气让人不由得缩起脖子。走了一会,华援朝想起刚才盟誓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心里思忖着说:都干工了,还小孩子过家家的。
梦佳萍一脸的严肃:私下里还真的好玩!你笑什么?笑我刚才和你拉勾?我只是想要你别忘掉自己说过的话?不能食言。
华援朝委屈的喊:食言?我食言?
梦佳萍一脸的正经:你又不是没食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