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不聞緩緩搖了搖頭:「他的肝疾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只能開個減輕痛苦的藥方給他。以我的經驗,斷定他只餘一年之壽。」
白不聞微微蹙眉:「不料一年之後,我竟在街上又遇到了左東溪,且他看上去精神不錯。我認為自己的醫術出了偏差出現誤診,向他表達歉意。他卻沒有怨我,反而請我去茶樓喝茶。」
沈星河的手指無聲地叩著桌面:「是去的茗雀茶樓?」
「沒錯。」白不聞說,「在雅間裡,我又給他診了脈。他的肝疾並未痊癒,只是被某種猛藥暫時壓制住了,所以他自己覺得精神很好。而且……他的脈象很怪。我十分詫異,問他是哪位醫者給他看的,服過什麼靈藥驗方。」
「左東溪如何說?」
「他態度神秘,只說遇到了仙人,「不可說」,到最後也沒問出來。誰承想……」白不聞抬起頭,神色不安,「大人,這兩天我聽路人紛傳旺福祠兇案,左東溪真的殘殺小兒,食用肝臟?」
沈星河點了點頭:「是真的。」
白不聞閉了閉眼,臉上浮過痛恨之色:「喪盡天良,喪盡天良!」
沈星河看著他的反應,不動聲色:「白藥師,以你的醫理學識判斷,食用小兒肝臟,真的能治癒左東溪的絕症?」
「不可能。」白不聞斷然道,「真正令左東溪病徵緩解的,應是水銀一類的猛藥起的作用,也壓制不了許久,或許多得幾個月苟活,後期卻會有更痛苦的反噬。小兒肝臟……我認為,不過是巫門詭道騙取信任的噱頭而已。」
沈星河眼睛微眯:「白藥師可知道烏澗這個人?」
白不聞垂眸答道:「不認識。」
沈星河問完了話,親自將他送到門外,忽然道:「對了,白藥師,那天你與左東溪喝茶時,他是不是帶著一把墜著銅錢形白玉墜、花鳥扇面的摺扇?」
白不聞站在階前答道:「是有這麼回事。」
沈星河眼底微閃,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白不聞再次行禮離開。
聽山手裡拿著筆簿,從門內探出頭,猶豫著問:「大人,您最後問他的那句要不要記啊?」
沈星河站在檐下,看著白不聞消失的方向,目光幽深:「當然要記。我是有意在送他出門、他放鬆警惕的時候突然發問的。」
聽山一邊在簿子上寫,一邊道:「他對答如流,沒啥問題吧?」
沈星河冷冷一笑:「有問題。」
第82章希望斷送
沈星河忽然問聽山:「聽山,剛才方小杞來時,你與她打過照面,她是不是帶了一支笛子?」
聽山筆尖頓住,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腰裡別了一支竹笛。」抬頭看到沈星河手裡也有一支,指著說,「對,跟大人這支一模一樣。」
「你看,」沈星河用笛子指著他的眉心,「你半個時辰前才見過方小杞,問及她的隨身物品,你都要回想一下。這個白不聞與左東溪喝茶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了,我突然發問,且把扇子細節描述得很細:白玉銅錢墜、花鳥扇面,他未經任何回想,毫不猶豫就給出肯定答案,這不是正常的反應。」
聽山恍然大悟:「這說明他是……」
竹笛在沈星河指間緩緩地滾動:「他早有準備。」
「那這個白不聞會與左東溪的案子有關嗎?」
「那倒也未必。」沈星河思慮著前後,「他知道左東溪出了事,為傳他問話做好準備也是情理之中。這只能說明,這個人不簡單。」
一輕一重的腳步聲傳來,是常鏞跛著腿來了。沈星河迎上前:「師父,我這邊沒什麼事,您在家歇著,不必常過來。」
常鏞臉色鬱郁,「嗯」了一聲。沈星河看出他心情不好,讓聽山退下,扶著常鏞的手臂進屋請他坐下,奉上熱茶,問道:「師父,出什麼事了?」
常鏞沒碰面前的茶盞,濃眉間壓著烏雲,看著徒弟欲言又止,半晌才吞吞吐吐道:「醫仙的事……」
因著沈星河的失明症,常鏞一直在打聽醫仙白川。醫仙行蹤不定,幾年來即使打聽到他到了某處,趕過去找人時,各種陰差陽錯偏巧錯過,上天似是不願給沈星河一點機會。
今日常鏞忽又提起,卻是這副臉色,沈星河隱約猜到了什麼。他沉默一下,嘴角忽爾彎了彎:「沒事,師父直說便是。」
常鏞長嘆一口氣:「親信傳回消息,醫仙白川,已於兩年前過世。」
沈星河垂著眸,半晌沒說話。醫仙是他擺脫失明命運的唯一希望,千等萬等,卻等來醫仙已過世的消息。
常鏞心口悶痛:「星河……」
沈星河忽爾一笑:「我沒事,師父,這便是我的命。您別擔心,只要您健在一天,我便會好好地活一天,絕不會走在您前頭。」
常鏞只覺一團火躥上天靈蓋,重重拍了一把桌案:「你說什麼胡話!跟我比做什麼?我多大年紀了,還能活幾天?」
沈星河笑意更深,只是臉色分外蒼白:「那您可要好好活,再活一百年。」
常鏞又痛又怒:「星河!能治你的病的,這世上必然不止醫仙一人,醫仙沒了,我們還可以慢慢再尋聖手,你……你不必如此……」常鏞看著徒弟心灰意冷的模樣,喉頭梗堵,紅了眼眶,胸口劇烈起伏著說不出話,乾脆起身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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