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徽铭离那里最近的一回,是有一回被家主带过来,帮家主护法。他隐约听到上面有十分诡异的人语声,一时好奇,加上自负心作祟,悄悄上了楼梯。
他记得自己站在楼梯上,伸手去推第三层的门,忽然感觉脖子有些痒。
他最初以为是自己头扫到了,后来忽觉不对。那天他为了方便,将尾也卷了上去,不可能扫在脖颈后面。
他转头一看,就见那确实是一绺头……一绺从顶上垂坠下来的长。
当时的封徽铭猛地一惊,抬头看去。
这密地高塔从外面看,层层累累,与寻常高塔无异。但里面不同,三层往上都是相通的,并不分层。
封徽铭抬起头时,只觉得塔极高,顶上漆黑一片,顺着塔的形状斜下来。
他身形紧绷,小心在掌中搓出一团火,抬手照了一下。
就见苍白如人骨的树枝从高门顶上的缝隙里伸出来,交错纠结着,顺着高塔屋顶延伸下来。
那些树枝像密网,网里隐约可见全是死人。
那绺长就是从其中垂坠下来的……
他只是惊得愣了一瞬,就感觉心脏一凉!
他低头一看,现自己心口不知为何动了起来,片刻之后,那片布料被刺破,晕开了血。
紧接着,苍白的树枝从身体里面伸了出来,像抽枝芽一般。
后来,封徽铭只要想起那一天,都觉得自己几乎在高塔里死过一回。
那种血液骤停,全身冷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家主说:那是窥探神木的代价。
结果他将这话说给萧复暄听,就见天宿冷冷看着他,半晌之后淡声开口道:“一派胡言。”
封徽铭:“……”
他还欲再说,却见天宿剑鞘一响,数百道金光照彻得整个高塔亮如白昼。
封徽铭仰起头,第一反应是:完了,高塔要塌。
这念头浮起的瞬间,他在木质爆裂和震动的巨响中隐约听见了一句话。
那句话顺着气劲,清晰低沉地响在乌行雪心边。
“神木本生于群山之巅,落花覆盖十二余里,见过的人不在少数。没人因为看它一眼就有代价。”
“所谓代价,不过是世人强加。”
整个二层在这句话中变为废墟,不仅如此,整个高塔都有些摇摇欲坠。
封徽铭下意识朝从不敢窥探的三层看去,却见那里犹如一道幽深的洞穴,除了烟尘和带着朽味的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所谓的神木残相,也没有其余有关神木的东西。
封徽铭先是一惊,接着心里漫起一股荒谬感来。
一座空塔,唬了他百年?
可是不对啊。
若真是空塔,一层二层的神力又是从何而来?
这疑问冒头时,就见天宿扫过空空荡荡高塔,忽然想起什么般沉了脸色。就见他五指一收——
那扫出去的剑意瞬间暴涨,就听哔剥碎裂声接连响起,无数裂痕顺着整座高塔的圆柱、椽梁蔓延开来。
那些精雕细琢的木梁在剑意之下一根接一根爆开,又一根接一根垮塌下来。
直到那些木梁砸落在地,封徽铭才现,那些木梁是半空的,里面嵌着东西……
那些东西在天宿如此强力之下终于显露出来,那是一些裹着白玉精的枝桠。
怪不得之前探寻时,感觉四处都有神木的气息。
原来,它被掩藏在高塔里。
准确而言,有人借它的残枝建了这座高塔。
那些裹着白玉精的枝桠落到地上,沾到尘土的一瞬间。一道通天彻地的虚影显露出来。
那是一株几乎望不到顶的参天巨树,华盖如云如雾,仿佛落霞映彻青天。数不清的花瓣从树上飘落下来,洋洋洒洒,像隆冬天里的大雪。
乌行雪就立在那道虚影之下、落英之中。
他这会儿其实看不清、听不见,也感知不到。但被虚影笼罩的瞬间,他脑中闪过了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