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傍晚没有晚霞,但一直有风,凉丝丝的很舒服。
荷花池准备谢了,碧绿占大片,粉色只一点。
两个年纪相仿、身形相似的少年挽着裤腿光着脚,一个在小船里挥杆子,一个蹲木质九曲桥上摘莲蓬。
晏正松在一阵带着荷花香的风里走来,带了两杯赵阿姨刚做的西瓜冰沙过来。
一杯给在水上像顽童般的林青树,一杯给安安静静的晏淮。
“明天就去学校了,开心吗?”
晏淮放下摘了一半的莲蓬,尝了口冰沙,淡淡愁道:“暑假前导师叫我看的文献我都没看完,第一周开组会都不知道说什么——开心不起来。”
学习上的烦恼跟别的比起来,是最轻松的。
晏正松笑着揉了揉他脑袋,遥望这沉闷的天,半晌,说道:“棉花被青树葬在那边呢,你也该过去看看了。”
乍一提到棉花,晏淮都愣了一下。
前阵子京城郊区生一起命案的事情,他听说了。
死者面目全非,是在痛苦中死去的,棉花的仇,算是彻底报了。
晏淮只为自己的猫高兴了一会儿,就感叹生命真是流逝得很无情。
轻飘飘的来,又轻飘飘地走。
来时周围欢天喜地,什么都没带来,走时周围唉声连连,也是什么都没带走。
有什么意思呢?
晏正松问他:“如果是平时玩得很好的朋友去世了,你会伤心吗?”
晏淮在微风里望着天,说:“肯定会啊,我的朋友不多,谁出事我都会伤心的。”
晏正松把他的手机给他,又轻轻说道:“半个小时前司寇的家人用他的手机给你了消息,是一条死讯。”
晏淮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没听清他说什么一样。
手机递送到手里,晏淮解锁去看了那个消息——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司寇旸妈妈,小儿已于公元二零xx年九月二日病故,享年二十二岁。兹定于九月三日午时,在火葬场火化,并举行追悼会,叩请诸位前来悼念,谨此讣告。
他看着这则消息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嘴角竟然抽了一下,“错了吧?”
他看了眼认真的晏正松,然后打电话过去问,接的人声音有些苍老。
“小淮是吧?旸旸平时老爱跟你打游戏,我知道,你明天能不能来送送他啊?”
晏淮觉得有些荒谬:“阿姨,您是不是弄错了?司寇前几天跟我连麦打游戏的时候,听动静还很正常,怎么说走就走了?您能不能别陪他开这种玩笑?”
回答他的只有沉重的叹息。
他还是不信,告诉林青树的时候,林青树怔了怔,但没怀疑是假的。
“这么拙劣的玩笑你信了?”晏淮简直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
他抓着手机从地上站了起来,马上给严旭打电话,得到的答案跟司寇旸妈妈说的一样。
但晏淮还是不信:“我真受不了你们这帮人了。”
他提起装得满满的篮子往屋子那边走,姿势、神态都与平时无异,甚至比平时更加平静。
林青树站在风里,怅然若失。
晏正松叹着气拍拍他肩膀,也回去了。
晚饭傅驰过来蹭了一顿,现了饭桌上那诡异的气氛——
晏淮正常无比,该吃吃,该喝喝,不正常的是晏正松跟林青树。
两人也不说话,气氛死气沉沉的。
饭后傅驰才得知生了什么,晏淮回房间研了点墨,抽了张新宣纸在桌上,一边拿毛笔点墨一边跟他说——
“他们说司寇过世了——说的跟真的一样,不知道是他妈妈还是严旭,还了个讣告给我……真行。”
傅驰抱着猫轻轻摸着的动作不免一顿。
晏淮一只手撑着桌子一边用平时聊天时惯有的语气跟他说——
“他上周跟我打游戏的时候,那声音可有劲儿了,对面那个打野差点儿让他骂哭——幸好是暑假,不然他得上表白墙。”
“而且严旭给他买的药还是你们瑞心研出来的,治白血病特厉害,他都吃了两个月了,那精神,我看是一天比一天好——都赶上我了。”
傅驰总算明白刚才饭桌上,晏正松为什么那样看晏淮了。
这谁看了能放心?
晏淮又嘀咕一句:“开玩笑都不知道有个度,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不懂在忙什么东西。”
他说话真的太正常了,反而让傅驰担心不已。
唯一出问题的是他的字——怎么都写不顺,越写越难看。
傅驰看了一眼,觉自己这个门外汉去写估计都比这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