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看的好笑,靠在门边看了好久,笑的腮帮子疼,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无情的视线这才转移到他身上。
视线在空中交汇的那一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和喜欢的猫或物待在一起,时间好像就过得特别快。陆吾离开的时候,无情几乎是数着日子过,但陆吾回来后,似乎转眼间山林就红了,没一会儿冬天就到了。
初雪降临的那日,陆吾正好在院中练刀。
雪落下时纷纷扬扬,刀光映雪,染霜白,陆吾手中的刀不是断罪斩邪,只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刀,但是当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的时候,无情在屋内煮酒,隔着雪帘看向陆吾时却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翩舞的大雁。
挥舞的刀在空中闪过寒光,飞扬的雪被扬起,如落羽,如飞絮,又如万点流光,而其间舞动的玄衣霜,翩若惊鸿。
一眼万年,大抵不过如此。
后来年关将近,陆吾去跟老宗主请假回家。而无情自来了判宗就把这里当成了家。
大概是他本就不属于这个时间段的缘故,现在并没有他的弟弟铁面,而他也不敢去找他的父母,于是每年他都是留在宗内的那一批弟子之一,但今年不知道陆吾抽什么风,居然邀请无情去他家过年。
无情踌躇不决,最终败在陆吾期盼的眼神中。
于是今年,陆吾回家的路上多了个伴。
时间总是温柔又残忍,它告诉你努力就会有结果,又教会你世事不过大梦一场。
就在无情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的时候,这场他偷来的美梦轰然破碎,一如前世晏清将他带到陆吾坟前,告诉他诸象虚妄。
“那小兔崽子又吹牛了?我可从没带他去过判宗城。”
无情嘴角笑意瞬间僵住,整只猫瞬间愣在原地。
陆吾和他的父亲很像,对万事万物都看的通透豁达,而无情看着面前几乎和陆吾一模一样的猫,只觉得浑身冷。
“您是说,他在入判宗之前,从来没去过判宗城?”无情问。
陆吾的父亲点点头,手中一刻不停地包着鱼饺,无情只觉得头晕目眩,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厨房。
如果说,陆吾从没和他父亲一起去过判宗城,那么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谎言铺就的。
也就是说,陆吾其实记得一切。
过去的爱恨苦难,他全都记得,从一开始无情的试探就败给了陆吾的假面。而这么多年,陆吾就冷静的看着无情一步步试探接近,想要陆吾重新爱上他。
无情突然觉得荒谬。
这些年他沉浸在陆吾不记得的美梦里,给自己编织着甜而柔的网,他浸在自以为是的满心欢喜里,而陆吾在过去的苦海中浮沉,看着他的甜,独自扛下回忆的兵荒马乱。
真讽刺啊……
无情红了眼眶,一步步踩着柔软的雪不知道要去何处,腹中传来一阵阵刺痛,急火攻心让他觉得头晕目眩,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
他清醒着,做好了摔的头破血流的准备,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吾担忧的神色落入眼中,无情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无情,你怎么了?”陆吾问。
无情闭上眼掩去眸中情绪,声音颤抖而沙哑:“陆吾,我胃疼……”
无情蜷缩起来,恨不得将自己整个缩进陆吾怀中,他眼眶酸涩,心脏疼得厉害,在冰天雪地里缩在陆吾怀中,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
我好疼……
陆吾抱着满头冷汗的无情回到家中,又翻箱倒柜地找药、找手炉,折腾了半天,无情的情况才稳定下来,只是还细细着抖。
陆吾给他掖好被子,轻轻关上房门蹑手蹑脚的出去。
一出去,就对上两张看好戏的脸。
陆吾:……
柳清颜胳膊搭在自家儿子肩上,笑的一脸灿烂:“儿子,那是我儿媳妇?”
陆言一巴掌拍在陆吾后背,差点给他打吐,“儿子,你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陆吾:“娘,我爹的私房钱藏在柴房房梁上,总共五十两。”
柳清颜脸色一黑,揪着陆言的耳朵对陆吾笑的柔和:“儿子,鱼饺在厨房,饿了自己煮,不用等我和你爹了。”
陆言脸色灰败,眼神绝望,愤恨地看着陆吾,仿佛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陆吾好险没给他翻个白眼。
大过年的,怎么糟心事一件接一件?
陆吾抬头看着和煦的暖阳,平淡的走过哀嚎声不断的柴房,木然将鱼饺下锅。
果然就不该对这小崽子心软。他想。
毕竟大过年的,柳清颜还是没把陆言揍的太惨,至少年夜饭的饭桌上,陆言还看起来一切都好。
无情还没醒。
不想扫了爹娘的兴,所以陆吾一直陪着柳清颜和陆言,但柳清颜看出了陆吾的心不在焉,午夜钟声过后就放陆吾走了,而陆吾也愣是顶着他爹娘八卦的眼神进了无情房间。
“儿大不中留啊。”柳清颜感叹一声,转身去收拾桌子了。
之后一月,相安无事,上元节过后,无情和陆吾就告别陆言和柳清颜,踏上了回判宗的路。
这一次,无情走在陆吾后面,咬牙切齿的盯着陆吾的背影,像是要给他盯出个窟窿,内心惶恐与不安成倍增长,最后化作怒气,让他变得行为都不受大脑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