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怀里抱着上好的锦绸襁褓,襁褓里头裹着一个奶娃娃。
老夫人垂笑看他,称赞道:“好孩子,生得壮实白净,是我沈家的丁。”
“妄儿,你瞧瞧,前日你刚出门,后脚这孩子就降生了。”
老夫人对沈修妄笑道:“往后可得好生提携你这位小堂弟才是。”
沈修妄只略颔,皮笑肉不笑,未一言。
沈昌喜不自禁,年近五十老来得子,总算了却心头一桩大事。
他扬手示意乳母把孩子抱过来,动作略显笨拙接过,哄道:“哦呦,宝贝大胖儿子,爹爹抱。”
沈昌为这孩子起名沈仕盛,可见其看重之心甚笃。
一旁的周氏也陪着笑,难得见到她真心开怀的模样。
老夫人对周氏说道:“他生母是个没福的贱妾,日后盛哥儿便是你的亲儿子了,好生照养。”
周氏连连点头:“儿媳明白,定会视如己出。”
一家子好生和睦。
沈修妄忍不住出声打断,看向老夫人,问道:“祖母,盛哥儿的生母怎就是个没福的了?”
话问出口,沈昌和周氏笑容一僵。
老夫人略有不悦,显然嫌弃晦气,对沈修妄解释道:“妄哥儿莫再提那横死之人,对你不好。女子产于血崩而亡,此极为不祥。”
沈修妄长眉一凛,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祥与不祥不重要,可一条人命堙灭于我侯府,我却不得不问。”
沈老夫人愣住,沈昌夫妇二人登时沉了脸色,笑意散去。
沈修妄挥手示意所有奴仆先下去,只留念棠在旁听命。
他目光幽深看向沈昌,质问道:“二叔,方才我回府遇到一对老夫妇,可是口口声声控诉我侯府草菅人命。”
“侄儿是否要报官,还请给个明示?”
沈昌眼皮子直跳,镇定自若回答:“侄儿,你此话何意?”
“我那妾室芳娘确实是难产而亡,怎会沾上草菅人命四字。”
周氏也忙不迭点头附和:“是啊,我那院子里平日都是拿她当菩萨供着的,她福薄早去了,爹娘可不能红口白牙赖上我们。”
沈修妄冷哼一声:“赖或不赖,当堂对峙便是。”
他看向老夫人,请示道:“祖母,若今日不查清,孙儿亦做不到偏私,了不得要上报官府查案。”
大义灭亲四个字明晃晃摆出来了。
沈老夫人皱眉,又知道自家孙儿刚直不阿的脾性。
能在内宅处理好,又何必闹至府衙。
遂开口道:“那便依你。”
沈修妄侧眸看向念棠,“去把人都带进来。”
苏檀颔:“是。”
少顷,苏檀领着妾室芳娘的爹娘,府医和接生婆,以及平日里伺候芳娘的小丫鬟,一众人乌泱泱进来。
诸人拜的拜,跪的跪。
恕礼起身后,苏檀端来两个圆凳放在下,示意老夫妇俩坐。
两人互相搀扶着,抹去眼泪,佝偻着脊背坐下。
苏檀又接过府医带来的诊疗簿子,奉给沈修妄查看。
公子抬眸看她一眼,颇有些满意。
簿子记录一应脉案皆属正常,平日里坐胎开的药也无异常。
府医跪地阐述后,便轮到接生婆回话。
接生婆身子抖,苍白着脸说道:“芳娘临盆当日难产,产门狭窄,娃娃又大,出血甚多迟迟生不出来。”
“若再耽搁下去,必得一尸两命。奴婢就去求了二老爷和夫人的示下……”
沈修妄抬眸,“是何示下。”
接生婆深吸一口气,顿了顿,“保大还是保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