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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笨鸟先飞,王守礼天资聪慧。
他四次落榜,王守礼一次就高中举人,听说次年便赴京师参加春闱。
比起那些金门绣户,他其实更羡慕王守礼这样的人。对他来说,生来锦衣玉食之人,就如当空皎月,遥不可及。而王守礼更似一盏高悬于顶的明灯,拥有与明月一般的光辉,却仿若伸手就能够到。
王守礼摘得秋榜,对他来说,既是一份希冀,又是摧毁他的最后一把匕首。
希望在于,这种世道下,薄祚寒门亦能扶摇直上九万里。绝望在于,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有限。
“一时疏忽?”
霍祈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却是笑了:“冯先生秋闱落榜四次,也是如此自欺欺人的么?”
冯青一口闷气堵在喉咙:“你——”
霍祈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冯青:“这上面是今年春闱中榜的名单,用朱墨圈出的,皆是出自江阳的贡士。”
冯青将信将疑地接过,看完后却是脸色大变:“李文才?”
李文才是江阳丝绸富商李家的儿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在江阳街上随意拉个人来询问,都知晓其恶名。
当时他们同在贡院,出了号房,李文才还曾逼王守礼跪在地上,用手替他擦去鞋面上的黄泥。末了,再用鞋尖勾住王守礼的下巴,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他当时看不过去,还曾上前替王守礼出头,下场便是和王守礼一般。
他永远不会忘记,头被锦鞋踩在脚下的屈辱和疼痛。
“我最后一次见王守礼,是在京师的宝泰赌坊。那时他被赌坊之人诬赖,差点就进了官府,是我替他解了围。后来再打听,却是听说他逃回了江阳老家。”
“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我斗胆一猜,该不会和冯先生方才说的故事一般吧?”
“唉,再看看这张名单。对于我的羞辱,冯先生尚要讨个说法。那对于那些斩断青云梯之人,冯先生又当如何?”
霍祈将茶碗扶起,动作轻柔优美,而嘴里吐出的字眼,就如定身咒一般灌进冯青的耳朵,让他动弹不得。
霎时之间,他明白了霍祈的用意。
春闱放榜,王守礼落榜,李文才却摇身一变,成了贡士……
他猛地想起了很多。
去年乡试张贴桂榜,江阳知府衙门下的捕快倾巢出动,守在榜下。
官老爷们说,这是担心路隘人稠,相互推挤,以致一失脚而仆踏为肉糜。现在想来,焉知不是监视,以防寒门学子哗变?
当初有人提出异议,那捕头不由分说,将人踹翻在地,骂道:“瞪大你们的眼珠子,乡试夺魁之人乃王守礼!人家是官大人的命,而你们是天生的贱命!穷命!”
小小捕头,也不知借了谁的胆,口气如此狂妄。
可榜上之人,除了大名鼎鼎的才子王守礼,还有李文才、方旭、张酆、阮东来……
这一串人胸无点墨,背靠祖荫,坐吃山空,又凭什么能金榜提名?就因为出身钟鼎之家吗?
转念一想,可为什么王守礼又能做到?
可能真是他们才学不够出众吧?
官府弹压,人微言轻,寒门夺魁,加之山高皇帝远,那些质疑的声音,终是被按下,没能传到远处。
这少女,是从远处来的吗?
冯青定睛看向面前的少女,运筹帷幄,来势汹汹,神秘威严。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你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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