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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不要緊」,便是一小時。裴紀也好不容易積攢起些力氣,勉強撐著快要散架的身體從沙發上爬起來,哆嗦著往樓上走:「我去洗個澡。」
霍驍一條腿支著,半靠在沙發上嗯了一聲。他本該是饜足的,然而目光卻沉沉地隨著那道在月光中時隱時現的光潔背脊一路上移,不知道在想什麼。
裴紀也沒注意到這些,他勉強找到了常睡的臥室,推門進去,打開浴室燈。
出了一身汗,酒意倒是散了不少,就是身上難聞,還黏膩,洗過才覺得舒服些。不過,即便是洗完澡,裴紀也仍舊沒什麼力氣。
他剛把自己擦乾準備去衣櫃裡找找能換的睡衣,胃部卻突然一陣翻湧,他猛然回身,抱著馬桶吐了起來。
跟多年沒見的老同學見面,裴紀也沒能吃太多,光喝酒了,雖說難受了一晚上,但也沒吐出什麼東西來。
片刻,他摸到上方的沖水鍵按下,正準備起身,從邊上遞過來一個裝了水的玻璃杯。
裴紀也眼角還掛著生理性的紅,抬眼看過去,才發現霍驍不知為何從樓下上來了。
他用這杯清水漱了漱口,吐在馬桶里,正要說什麼時,霍驍已經取走了他的水杯,走到他面前。
「吐乾淨了?」霍驍的語氣沒什麼波瀾,「那吃點別的吧。」
明晃晃的暗示,裴紀也愣了愣:「……嗯。」
他不會拒絕霍驍,或者說,在這種時候,一般霍驍不會給他拒絕的機會,還不如主動一些,霍驍心情好,會給他一點好處。
錢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心情好,霍驍才會和顏悅色一些。
跟了霍驍近七年,隱婚六年多,裴紀也靠這零星的溫存說服自己,霍驍對他,興許還有一絲絲感情。
哪怕這個人能愛他一晚呢。
「在走神?」裴紀也很輕,霍驍輕易就能將他舉起來,圈在無法逃脫的角落審問,「怎麼,是我今晚表現不好?」
裴紀也被身後的鏡子冰了一下,回過神:「不是……」
霍驍單手扣住他下顎,兩隻手指撬開他的嘴:「說。」
那些情話,裴紀也如何敢提。他艱難地吞咽,飛快地撿出一個藉口:「我是在想,我6點的飛機……拍攝……不太想遲到……3點放我走好麼?」
霍驍嗤笑一聲:「你那工作有這麼重要?不是前陣子還在撒嬌,說自己沒活可幹麼。」
「依黎雅思的一季廣告,是之前就簽著的,老東家了,一直合作挺愉快的,我不想給工作人員添麻煩……嘶——」
霍驍狠狠按下他的腹部,聲音里也透著狠勁:「老東家?你到底是為了老東家,還是為了去見靳路雲?」
「啊?」
原本裴紀也還在躲,聽見這個名字,他茫然地睜開了眼。從進入別墅到現在,他早已哭過兩三輪,眼底還泛著一層水霧。森林裡弱小的動物越是柔弱可憐,就越容易成為捕食者的目標,比起心疼,此刻霍驍倒是領地被冒犯的不虞更多些。
「說啊。」他居高臨下,自己也沒意識到話音里的冷意。
「我跟靳路雲都沒聯繫,我去見他幹什麼……呃!」
霍驍這些年越發強勢、執拗,反正在裴紀也這裡,經常不講道理。
靳路雲是他選秀出道時成團的隊友,兩人在隊內屬於人氣高的幾名成員之一,cp粉自然也多,大約是因為這個,儘管團體解散後二人極少聯絡,廣告商還是指明要他倆來拍一季的宣傳片。
隊內營業的事從前也有過,雖說他很希望霍驍會因此吃醋,但這基本只能是做夢。裴紀也不懂為何這次霍驍的反應這麼大,眩暈的大腦難以思考,許久之後才斷斷續續想到,大約是因為這人覺得自己是他的私有物品。
私有,物品。
只是物品。物品的主人擁有物品的絕對處置權,所以即便粉絲嗑的那些「糖」全是捕風捉影,時間一長也會覺得不高興。
那一瞬間,頭頂的燈光仿佛成了一把將他剖開的刀,裴紀也恍惚間覺得,他的每一寸狼狽,都像是無所遁形。
「我真的只是覺得……不該讓片場這、這麼多人等我一、一個……3點從這邊出發去機場還來得及……我……霍驍,霍驍!別咬……疼……」
霍驍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閉嘴。」
「——除非你今晚想死在這兒。」
獵物的哭喊是獵食者的腎上腺素,這一場捕獵遠遠未完。
凌晨3點,霍驍熄掉手機屏幕,從背後輕咬對方耳朵:「繼續。」
裴紀也認命似的閉上了眼。
……
直到天邊露出魚肚白,裴紀也才被霍驍放過。
他困得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隱約感覺自己被放進溫水裡。全身都疼,並不滾燙的水溫也顯得刺痛,但裴紀也顯然已經習慣了,自然而然地把頭靠在浴缸邊睡了過去。
恍惚間,聽見自己的手機鈴聲響了好幾回,最後被一個低沉的男音打斷。霍驍大約是跟電話對面說了什麼,不久之後,去而復返,將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掛到了裴紀也的脖子上。
「醒醒。」霍驍說著還拍了拍他的臉。
裴紀也強撐著睜開眼皮,就看到霍驍坐在浴缸旁邊,正用手指撥弄著他脖子上的東西,像在撥弄一隻貓。
他倆之間的氛圍,每每到這個時候才算融洽。霍驍的語氣是今晚以來最溫和:「上周去國外出差,順手買的,還挺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