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得像我和你師兄那樣,總有一天要後悔。」
「晏泊,你怎麼了?出去老半天了。」
身後廚房裡,一個穿著長袖外套的男人走出來。
和別人不同。
他右邊的袖管從肩膀處,呈現出一種空蕩的飄忽感,垂垂地墜在身邊,了無生氣。
「噢,沒什麼。」晏泊從陽台回到室內,拍了拍郭宇完整的左邊胳膊,「咱剛才到哪個步驟了?」
「揉面和做餡兒,」郭宇笑著嗔責,「你什麼腦子,痴呆啊。」
晏泊換上不服氣的表情:「師兄,我可是你同校同系的親師弟,我要是痴呆,你是什麼?」
郭宇用帶著麵粉的左手一拍他腦門:「還會頂嘴?罰你再和一斤面!」
蔣璐璐走到廚房門邊,猶豫了一下,對郭宇說:「阿宇,時間不早了,你讓晏泊先回去好不好?我陪你做糖餅。」
郭宇面上和氣微笑,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兀自攪拌著玻璃碗裡的紅糖。
汗水在他的額頭上清晰可見,但他沒有任何要脫下長袖的意思。僅存的一隻手牢牢把持著攪拌器,一圈又一圈地轉動,像不知疲倦的西西弗斯。
蔣璐璐眼圈一紅。
晏泊看著郭宇忙忙碌碌的背影,欲言又止,想說的話最終只化作悶在胸腔里的嘆息。
「璐璐姐,沒事的,」他說,「我明早排課晚,起遲點不礙事。」
蔣璐璐抬手擦眼眶,無言點了點頭。
等到晏泊從二人家中出來,已經是將近午夜。
老舊小區住的多是老年人,早早都熄了燈,從下往上望,整幢樓只有他們家的窗口還亮著。
蔣璐璐出來送他,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先下來。
「對不起啊……他平時都不這樣……每年就這段時間,總是、總是……」
她說不下去,捂著嘴,肩膀輕輕聳動。
樓下樹影幽暗,昏昏路燈泛著聊勝於無的光,將此情此景映襯得慘澹。
晏泊站在自己車邊,沒急著上去。
「璐璐姐,你別這麼說。我也不常來,難得哄哄師兄高興也是好的。最辛苦的,還是你。」
蔣璐璐擦去眼淚,哽咽道:「我知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和他鬧矛盾,他那時候也不會提前去車間,更不會發生那種事故,都怪我……」
啜泣聲戚戚然,晏泊聽著不忍,從口袋裡拆了餐巾紙遞過去。
「璐璐姐,你不能自己鑽牛角尖,」他輕聲說,「那是意外,怎麼能怪你?」
蔣璐璐拼命搖頭:「他平時明明也是愛說愛笑的,只有每年的這段時間,差不多他當時出事的日子,就變了個人似的,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晏泊聽著,心裡如同墜了千斤的鐵。
郭宇比晏泊大兩歲,是他在校期間最常來往的師兄,平時每逢年節,都會親手做好些家鄉特色糖餅,送給認識的華人留學生,是大家眼裡穩重可靠的大師兄。
畢業後,他很順當地在一家工程企業找到了薪水不錯的工作,順便把國內的女友接了過來,兩人共同奮鬥,準備在當地紮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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