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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十章 各抱谁人势斗角且钩心(第2页)

可是身下原本沁凉的玉簟已经变得火热火热的了。

她直挺挺地僵硬躺着,抱手合腹。

天香忽然咕哝了一句什么,大大咧咧地翻了个身,留了个后背给冯素贞。

冯素贞的心一紧又一松,不禁一哂:不就是睡个觉吗,天香都放心大胆地睡着了,自己何必如此如临大敌……

她决定挪动一下身子,也留个后背给天香。

她以极慢的动作,一寸一寸地转了过去。

身体的转动在玉簟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起伏,竹片与丝线之间蹭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每出一声响,在冯素贞听来,都如暴雨惊雷一般惊心动魄。

好不容易把身体整个转了过去,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安安心心地睡了。

她没有看到,身后背对着自己的天香,正努力咬着被角,压着身体的抖动,好把憋不住的笑意忍回肚子里去。

懒洋洋的晨光渐渐晕染了半边天空,庄嬷嬷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到了公主的寝房门口。以往最为贪睡的公主自打成婚后就起得越来越早,往往都是她还没起身,便已经看到驸马在庭院里读书舞剑,而公主在一旁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前几日桃儿和杏儿的窃窃私语确实让她多了几分念头,本来打算去请教请教欲仙国师,可还没等她动身,就出了公主莫名其妙地中毒、莫名其妙地又被驸马治好的事儿。她老人家又惊又吓,还没缓过神来,欲仙宫里便有人来探她的口风了。她一想到新婚之夜那方染血的元帕,想到公主的脸面,就什么都没说。

昨日出了杏儿那一桩事,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多嘴之余,又担心了起来。毕竟事关公主的一生幸福,于是,她老人家特意起了个大早,一心想要看看公主驸马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天香前世要么要督朝会,要么要陪侄儿读书,早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尽管这身子还是懒怠的,可天刚蒙蒙亮,她就睁开了眼,只是躺在床上休息。

许是太久没睡舒适床铺的缘故,这一觉,冯素贞睡得格外沉,梦里也不知不觉地翻过了身,正正对着天香。

天香起了促狭的念头,有心去捏捏冯素贞笔挺的鼻子,却听到门口的轻咳声:“公主,老奴进来了。”

天香立刻把薄被一甩,将冯素贞和自己包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了□□的脖子。

冯素贞醒了,正要挣扎,却被天香死死地压住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通过薄薄的帷帐,庄嬷嬷只看到床上两个挤在一处、头挨着头的朦胧影子,看那被子的高度,公主似乎有半个身子都压在了驸马身上。

她忙低下了头:“公主,今天御膳房备下的早膳有白粥、小米粥、粳米粥、绿豆粥、花生粥、黑米粥、果仁粥、龙虾粥、咸骨粥、八宝粥、红豆薏米粥、皮蛋瘦肉粥、红枣花生桂圆粥——您要喝什么粥。”

冯素贞和天香无语地望着帐外那道笔直恭敬的身影。

就算想要查房能不能找出个更好的理由来?

天香半张了嘴,用含含糊糊、软糯无力、羞羞答答的声音回道:“嗯、那就、就红枣花生桂圆粥吧……”

庄嬷嬷大喜,心里把西方菩萨都谢了个遍,不禁抬头望了一眼,又迅地低下了头:“那公主现在是否要洗漱用膳了?”

天香懒洋洋道:“晚些吧,我再躺躺。嬷嬷吩咐下去,帮我烧些热热的洗澡水,好解解乏。”

庄嬷嬷又是一喜,又问道:“那驸马呢?”

冯素贞粗着嗓子不耐烦道:“大清早的扰人好——梦,快出去准备吧,我和公主起榻时自然会叫你。”

庄嬷嬷忙大喜过望,退了几步,小步快跑着出了房间,顺手把门重重关上,还轰走了门口捧着洗漱用具的婢女。

冯素贞和天香同时松了口气。

回答满分。

御书房内,丞相刘韬正在向皇帝阐述此番清查天下资财的结论,吏部郎中冯绍民也被唤来,规规矩矩地立在了一旁。

“各位大臣送上来的资财单子,二位爱卿已经看过了,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尽管因为身体和修仙的缘故,皇帝虽只是半月一朝,但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处理政务。旁人只看得到他的荒唐玩乐,却不知道,只知荒唐玩乐的人,别说做三十年皇帝,三十天也不可能。

刘韬道:“资财申报系将个人家政情况公之于众,虽涉及私隐,但此举有利清明吏治,进而大利国计民生,大臣们不敢隐瞒,纷纷……”

虽相处不久,但冯素贞早已习惯了这位恩师云山雾罩的说话风格,当着皇帝的面起呆来。她自然知道恩师将要说到的重点,便是那妙州。未曾入朝拜官之前,她与天下读书人所想的一般,只道这皇帝是个贪财好色的,但这几日来,听着天香不经意的点拨,她才看明白,皇帝的一系列敛财举措背后,似乎藏着些什么目的。

她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张绍民案宗上的那个“留”字。

“……这些单子虽说不是全无用处,却也不完全属实……老臣仔细地看过这些案宗之后,初时感到意外,细一想顿觉心惊呐——”

皇帝耐着性子听刘韬绕了半晌没说到重点上,忙道:“继续说。”

刘韬继续道:“老臣以为,朝中大臣必有不妥之人,而且,非比寻常呐……”

皇帝皱紧了眉头:“此话怎讲?”

刘韬又开始云山雾罩:“自陛下登基以来,内无大患,外无大战,国家太平了三十年,陛下又奖励行商,使得如今江南几现‘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的盛世光景。既然如此——”他话锋一转,“——就难免有握公器而营私利者,哪怕并非直接贪墨民财,也会有以权谋私,与民争利者。”

皇帝沉吟片刻,道:“□□仁德,不曾定下如前朝洪武剥皮实草的规矩。朕也经历过前朝,知道前朝贪墨成风的原因之一是洪武三百年不曾加俸,实在是矫枉过正。所以朕对官员向来不曾苛待,登基三十年来也加过几次薪俸。但人皆有私欲,历朝历代都免不了硕鼠,朕既要用人,也不能杀得太狠。何况哪怕是以权谋私,也比层层盘剥要好得多。”

听皇帝居然说出这番话来,冯素贞心底大惊,忙瞥了一眼刘韬,却见这位历经三朝的甘草相国面色如常,向皇帝拱了拱手道:“陛下圣明。官员既是有敛财之心,定然会买田造舍,广为置业。有的数目大了怕不好看,定然会瞒报些数目,妄图混淆天听。”

皇帝深以为然地颔:“这也是人之常情。”

刘韬也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但,臣看遍了京城官吏递呈上来的资财单子,始终觉得,除了方才那些瞒报之外,还有大为不妥之处。”

冯素贞原本以为那妙州的问题不过小事,如今神色也凝重了起来,连瞒骗皇帝都被皇帝和丞相认为是人之常情,比这事还要“不妥”,那得是多不妥?

皇帝转而看向冯素贞:“驸马,你看呢?”

被突然点名,冯素贞深吸一口气,沉稳道:“如果儿臣没有说错,丞相所言,系指妙州。”

皇帝眼眸一沉:“妙州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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