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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第1页)

鍾情順著林嘉時的話將臉側了過去,不帶多少感情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原本就認為男生穿裙子不會有多少美感,也確實在對方身上短暫地得到了印證。

可轉眼他便注意到了秦思意搭在對方肩上的小臂,白生生從捲起的襯衣袖口露出一截,生宣似的連藏在皮膚下的血管都隱約能瞧見些。

要是能把這把這身衣服換到秦思意身上就好了。

鍾情暗暗在心裡想到。

他在腦海里隨著這個念頭逐漸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聖潔且端莊的白裙,掛著珍珠的手腕,被臂鐲勒出一小道印記的皮膚,還有少年極具反差的美麗又落魄的面孔。

鍾情覺得自己的太奇怪了,他不敢去問其他人是否和自己一樣,總愛用某種他也說不清是什麼的獨特視角描摹秦思意。

他隱約能夠意識到這樣的行為是反常的,卻怎麼也想不通它的成因與克服方式。

劇院裡的掌聲穿過走廊一直傳到了後台,幾個節目過去,斯特蘭德的眾人終於在簡短的報幕中聽見了自己宿舍的名字。

秦思意在正式開演前站在幕布後握了握鍾情的手,沒有多餘的意思,只是擔心對方太過緊張。

他沒有將目光分給鍾情,視線始終專注地望向舞台中央那束被調得並不明亮的光。

舍長為短劇選擇了帕凡舞曲作為伴奏,隨著大提琴的音色逐漸從穹頂落下,秦思意也在恰當的節拍里一步步走進了觀眾的視野。

舒緩的琴聲仿若冬日泉水般緩慢地在整座劇院裡流淌,與台上激烈的對抗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反差。

秦思意被按在地上狼狽地掙扎著,在旁白平直冷淡的語調里,好像註定了命運似的痛苦而無望。

「你要殺了我嗎?(注1)」

反覆背誦了千百次的台詞從那對飽滿的唇瓣間幽幽飄出來,襯得他的臉色都仿佛更蒼白了些。

鍾情和林嘉時一起在舞台旁看著,不由就將手舉到了胸前,五指被緊緊攥在了掌心,伴隨著秦思意痛苦的表情一道握緊。

那條繫著結的繩索就掛在他的肘間,懸了石頭似的垂著。

鍾情忐忑地等待著一陣急促的鼓點,那是他上場的提示音,也是秦思意所扮演的角色的『催命符』。

就像彩排時那樣,鍾情看見對方一口咬在了舍長的手臂上,人造的血漿在鬆口的瞬間沿著後者的肌理淌下去,滴在舞台上,也滴進了秦思意被扯開的領口。

鼓點就在這時響了起來,『咚咚』敲擊著鼓膜,將柔和的大提琴徹底壓了下去。

鍾情握著繩結不斷向秦思意靠近,他看見對方跑了起來,還是和先前一樣,被光束追著,將皮膚照成霜一樣淒寂的白。

鍾情的手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細碎又醒目,好像正因入戲太深而感到恐懼。

他把繩索套上秦思意的脖子,在充耳的嗡鳴中將它一點點收緊,鼓點正變得越來越急,仿佛催促著鍾情即刻將眼前的少年絞死。

然而當他真正將手中的繩子拋出去的那一刻,震盪的鼓聲卻驟然突兀地停了下來。

典雅的弦樂再度包裹住整座劇院,在冷郁的月光與壓抑的暴戾之間,極度詭異地添上了一絲莊重。

秦思意被吊了起來,懸在落了葉的枯枝上。

他的腳下有一把被黑布遮住的椅子,被少年秀氣的足尖搖搖晃晃點著,好像並不存在似的,奇妙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睛裡。

白鴿騰空而起的剎那,鍾情沒來由地開始猜測,台下的觀眾此刻正在想些什麼。

是會和他一樣期待著秦思意真正被吊死在那條鎖鏈上,還是祈禱對方如同劇本上寫的那樣消失在月光里?

大提琴在白鴿飛過後又一次開始了的樂章,引著所有人將目光落向空蕩蕩的繩結。

那裡再沒了少年蒼白美麗的身影,只留下一束幻覺似的清輝,在漸弱的樂聲中一點點淡去,最後徹底被爆發的掌聲所吞噬。

鍾情看著秦思意又一次從幕布後走出來,牽著舍長的手站到舞台中央。

他的臉上褪去了先前的麻木,剝離角色,傲慢地微微揚著下巴。

就好像知道斯特蘭德一定能拿到第一,就連謝幕時都在側過臉,狡黠地對著台邊的林嘉時笑。

鍾情覺得這樣的秦思意好漂亮,披著一層炫目的矜驕,明明就站在身邊,卻還是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他不自覺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對方的衣擺,訕訕仰起臉,繼而突然發現,自己原來已經和秦思意一樣高了。

「我們要拿第一了。」秦思意並沒有對鍾情的行為表現出任何反感,甚至還順著握住了對方的手。

他溫柔地將眉眼舒展開,在說話間親昵地捏了捏後者的臉頰,末了格外大方的,在其他人之後,也同樣給了鍾情一個擁抱。

*

L市的黃昏在這天變得格外斑斕,層疊堆在天際,幾乎將所有顏色都融進了暮靄里。

林嘉時要和塔爾頓的學生一起回去,因此並沒有跟著秦思意朝湖畔走。

鍾情就這麼幸運地獨占了對方返回宿舍的時間。

他小狗似的激動雀躍,蹬著步子,甚至連額前碎發都晃動起來。

「學長。」

「嗯?」

秦思意的臉上還帶著些妝,生活老師替他擦掉了那塊淤青,卻忘了唇瓣上咬破血包時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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