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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金玉良缘三渭城曲(第1页)

曹寅却无论如何睡不着。

年过半百了,须苍白了,却还是要整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都说这一入仕途身不由己,难道必定到树倒猢孙散的那一天,才可脱身安心吗?

前些时日,冷血冷面的四阿哥奉职追查欠款和任上亏空,不仅自己,连魏东亭、穆子煦、武丹这些老臣,都被催逼。康熙帝四次南巡,四次接驾,那银子钱花得跟淌海水似的,挪用织造署以及盐政公款,欠下了三十二万两白银的巨额亏空,这些欠款,指望那一笔来源还上啊?如今康熙帝自然心知肚明,虽也总是要他设法补上,以免遗罪子孙,言语间千叮咛万嘱咐。但亏空巨大,一时也补不完啊。如今身为江宁织造,事务繁忙,每隔一年还要管理两淮盐政,还要四处打听江南情形不断向康熙帝汇报,更要思虑如何补上巨大亏空,内忧外患之下,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了,眼前儿子中曹颙木讷迟钝,即便继承家业也很难在官场周旋,若容倒是天资聪慧,只可惜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兄长的几个儿子虽也都长大成人,奈何曹顺、曹頫早殇,曹頔是自己身边最好的帮手,曹颀虽机灵但未免过于技巧,这后世展如何是好?康熙帝在位还好,体谅老臣的不易,多方周旋维护,方可保得阖府平安,万一哪一天万岁殡天,新主即位,还不知道是如何的情形呢!

前次四阿哥欲传他上京来当面问讯,他知道那是龙潭虎穴,凶多吉少,就上表说他次子新丧,自己哀伤病倒不能前来了,为此,他曾作诗一:

老不禁愁病,尤难断爱根。极言生有数,谁谓死无恩。

拭泪知吾过,开缄觅字昏。零丁摧亚子,孤弱例寒门。

予仲多遗息,成才在四三,承家望犹子,努力作奇男。

经义谈何易,程朱理必探。殷勤慰衰朽,素满朝簪。

聋耸双荷异,凄迷复此晨。那堪无事老,长做不情人。

薄福书囊远,偷生药里亲。蹉跎非一致,丰啬空难论。

他想起来也不由苦笑,自己深爱多年的诗词唱和,居然用作取信的凭证。听得内府传出消息,幸亏了内宫熙庶妃颦如得宠,又因为功劳卓着的老侍卫魏东亭因为多次接驾亏空巨大,在四阿哥的催逼下横刀自刎,清查亏空的事情才不了了之。

这次涉险过关,下次呢?那可怜的外甥女居然要在深宫中搭救自己,还有太子胤礽那边的秘密……

正想着,家人门外说李夫人来了。

李夫人款款走进书房,向丈夫行了家礼,坐下,一脸凝重的神情,她命令下人退下,说:“回禀老爷,因若容看到有人从墙上跳到园子里来吓得病了,昨日夜里奉老太太的命,将园子里仔细搜查了一遍,搜出些不合规矩的人,并一些聚赌、吵嘴之事,一并都打掉了。一来府内的事情能对外面严禁些,二来人口少些也能省些用度,特向老爷禀告。”

曹寅叹息到:“老太太虑得极是,家里是早该严禁些了。这些事,你和桐丫头看着办就是了。”

“还有件事,尚未敢报与老太太,请老爷的意思。昨日在若容屋里,搜出了这个。这些图,我想可能就是上次太子说的那些子母炮图吧。只是这密折,是不是关系重大呢?”

曹寅拿过密折回复一看,吓得浑身一震,原来这密折正是前次奉旨秘密探查威远将军戴梓在杭州的亲眷有无犯上动态,折中奏报说他的远方表兄仍与他牵连,不断书信往来,康熙帝回复说即刻派人除掉戴梓以绝后患。这密折及回复本是曹府中最机密罪重大的事情,不知何时因何会流落到喜鸾手中。

想想在自己家中,居然也生了这样密折被盗事件,再想想那日喜鸾刺王杀驾的举动,几下里联想,曹寅与李夫人都吓出一身冷汗,只怕这喜鸾抱着一死的决心去莽撞弑君的真正原因,竟然是要报复曹家,嫁祸曹家,欲将曹家全部拖下水也未可知。如果不是李桐设计、太子周旋、颦如入宫,真不知会是如何的石破天惊、天翻地覆。

曹寅拿着子母炮制作图和密折回复,心有余悸地说:“看来喜鸾竟然真的是要致曹家于死地啊!因此奏折,万岁已派人处死了戴梓,流放了他家九族人口,其实我原本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啊!”他又小心地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桐丫头知道。”说着,李夫人恍惚想起李桐回复时说起曹颀正巧探头探脑,想了想,毕竟是大老爷那边的人,不说也罢。

“这事是一定要告诉老太太的,只是要说得缓缓的,别吓到老人家。这子母炮制造图,朝中太子阿哥们都在挖空心思寻找,如果被人知道藏在曹家,我们就万劫不复了啊。不过,如果看准时机,也许这图能救我们曹家全族一命啊!”

“上次不是答应要给太子殿下的吗?桐丫头和他父亲李织造又说要送给八阿哥,老爷您打算怎么办?”李夫人问。

“这件事,一定要老太太拿主意。恐怕,还要问问宫中的熙妃娘娘才行啊!”曹寅说。

“是啊。但是咱阖家都在江宁,虽然大丫头在京里平郡王府,但是这样明目张胆通传消息,恐怕会被人怀疑,这怎么能与宫中暗通消息呢?”

正说着,门外,曹頔气喘吁吁、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来不及行礼,就大放哭声说:“老爷,完了完了,大事不好了!刚刚傅家大公子傅铄从京里回来,说得到内府消息,万岁在巡幸塞外途中,将太子殿下废为庶人,圈禁起来了,就要昭告天下了!”

“不可能!半月前太子殿下的奶父凌普还打人要了两千银子去呢!这废太子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怎么会突然生?一点预兆都没有??你别道听途说。这些话不是能乱说的!”曹寅想都不想矢口否认。

正说着,门外忽又有家人来报,有一人说从京里来,带着熙妃娘娘的亲笔信,拜望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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