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能是朝灵渊身上有特殊之处,便如他能在如今的剑域掌握浮空之力。
钟知明谨慎地看着朝灵渊。
却只见朝灵渊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我的手段没他粗暴,不会伤到你分毫。”
钟知明是真正的五境剑修,半步分神。若非是畏惧心魔劫后身死道消,一切布局化为乌有,恐怕已经是分神。
到了这般境界,痛苦很难对他们起到作用,无论是躯体或者魂魄。他们意志坚定,不会为痛苦所动摇,也不会因为经历被害者的痛苦而愧怍。数百年的修行让他们心如磐石。
修为与境界的灰飞烟灭,也只会对尚有牵挂之人有用。
当然,照羽的做法相对在山下时已经很有进步了。起码红莲业火重燃后,他无处不在的杀心已经陷入潜伏沉眠。朝灵渊想道。
但照羽还是不懂人心,不懂得所谓诛心,诛的是什么心。
北方修真界向来快意恩仇,折磨人的方式虽然有,但并不多。术业有专攻,在这方面,还是要与南方修真界学一学。
朝灵渊张开手,此前照羽留在他掌心的一缕洞玄真火袅袅浮现。洞玄真火与红莲业火,乃是分属道佛两脉最为至清至圣的火焰,皆只针对无形之物。
红莲业火焚烧业障,洞玄真火洗涤七情六欲。很难说对于世人而言,哪一种更危险。但对于钟知明来说,显然是洞玄真火更有用。
青蓝色的火焰美丽而纯粹,如越清辉等人看见,自然而然生出亲近感。哪怕是那些为业火所焚痛苦不堪的人见到,也会希望它去拯救他们——洗去七情六欲,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业火带来的痛苦。
但于钟知明而言,这无疑是致命的鸩毒,甚至比鸩毒更可怕。因为他不怕死,却怕遗忘。
他本该想到这些人会拥有洞玄真火,因为洞玄真火本就是玄清剑派乃是整个道脉修士最轻易就能获得的九大灵火之一。但琨瑶的剑,怎么会动用这种刑罚?
剑是直中取。哪怕面对魔族,玄清剑派也主张杀而不虐。
“我来自南州。”朝灵渊施舍般地解答了他未出口的疑问。
这句只有钟知明能听到的话,森冷阴狠如附骨之疽。
与此同时,清气如烟渺渺,又如无数细密尖锐的长针,轻而易举地刺穿钟知明的头颅,刺入他的识海。
在千针万凿中剥夺他的执念。
他所执着的回忆与未来都在失去。
信仰、理念、追求。
情。
溪流将顽石洗磨。
钟知明在朝灵渊如海渊深的眼中,看见飞鸟坠落,繁花败谢,青竹早夭。
他看见灿白竹花上落了一滴泪。
所有的刻骨铭心都一一浮现,一一褪色,一一消失。
他开始遗忘。
“不能……你不能……”尚未被洗去的执念终于让他在昔花竹死后的如今,产生了名为恐惧的情绪。他的喉咙早已经变成枯裂,他的灵识在业火中出哀求。
朝灵渊依旧神情温和,他摇开扇子荡开钟知明身上迸裂出的碎屑。围观者不寒而栗,将这个至始至终隐藏在黑袍中的人牢牢记载脑海里。
“死很简单,但一个五境修士就这么一死了之,未免可惜。”
“何况若是让你今后有机会以魔族身份转生而来,岂不是让人看我们的笑话?我比较好面子,所以只能劳你活下去了。”
朝灵渊放任红莲业火蔓延到自己的身上:“你身上的业力作为燃料可以支撑很久。作为灯柱,今后你的职责就是焚烧此地城民的业障。修行至五境了,总是要有点作用,也算是对得起这一城性命。”
“安全问题也无需担心,有三大真火护卫,没有人能杀你。”
“对吗,道友?”朝灵渊转头看向照羽,寻求他的意见。
照羽见他看来,看见他眼中满是明亮与愉快的光彩。
他颔赞同他的决定,而后将目光移转到地渊。
红莲业火与羲和真火净化后的地渊只留下惨白的骨灰。这道狰狞的裂谷宛如大地的伤疤。
羲和光辉织成缎面正在缓慢恢复,可依旧无法填补这道裂痕。羲和介于虚与实之间,却非真正的实物,自然无法让大地重新愈合。这里将是一道新的深渊峡谷,只不过羲和的力量能让这里不会再诞生魔物。
但地裂仍需要阻止。毁灭永远是最简单的事情,一如七重天上剑痕难愈,这一道地裂,也在愈演愈烈。
修真界的空间不知何时变得脆弱。剑域是在修真界之外单独开辟的空间,但毕竟源自修真界,所以在崩溃时也容易影响到修真界本身。
虽有剑域同源的悲死剑意正在维持,但仍旧不够。
隐约的空间裂缝正在苦槐山范围内出现。
照羽略一沉思,随即注意到剑域外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