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如果說他的傷疤來自這場火災,而這場火災無一傷亡,那他剛剛眼底那抹真切的悲傷又是從哪來的?
總不能是心疼那些葬生火海的錢吧……
精緻闊綽的花孔雀應該不至於為這點錢難過。
「季先生,你要的東西放這了。」
護士在外面敲了敲門。
季書辭牽回遊走的神思,點頭跟她道了聲謝。
謝衍之看著面前那把輪椅大為困惑,喉結上下動了動:「我不是癱瘓了吧……」
「醫生說你現在腰部不好發力,最近出行先用輪椅代替,等好一點就能拄著拐杖走了。」
謝衍之聽完差點兩腿一蹬原地去世,他一個青春靚麗的大小伙,花一樣的年紀讓他拄著拐杖上街?
成何體統!
「……醫生有說這個恢復周期大概要多久嗎?」
「看你自己身體狀況,正常來說半個月左右就能好了。」但你可能不在這個正常情況里。
最後那句季書辭沒說,不想打擊他,小心把人扶上去,看他實在不想坐又道:「你要是真不喜歡的話不要也可以,平常在家也沒見你出門上班,這幾步路我可以背你。」
謝衍之果斷搖了搖頭,他覺得被人背著更丟人,而且他也不想季書辭為他費心,更不想他因為這個內疚,這件事本來就是他自願的。
「那你明天給我買把好看的電動輪椅,能自己開的那種,這個太醜了!」
季書辭聞言好笑道:「知道了。」
路年的病房說是在他隔壁,數字也只隔了一個,但兩間房中間就是樓梯口,過去還是要走一段距離。
病房的門半敞著,兩人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面的訓斥聲,隔著木門都能聽出聲音主人正壓著怒火,情緒好不到哪去。
謝衍之還以為病房裡只有路年跟唐見疏兩個,結果走進去一看,帘子旁邊還坐著好幾個警務人員,各個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正襟危坐一言不發。
「我以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激怒綁匪,不要激怒綁匪!要是我今晚沒有抓住你怎麼辦?」
路年因為打點滴用藥的緣故面部有些腫脹,血色也還沒回籠,狀態看起來有些病態,像是剛醒不久。
唐見疏雖然整天嚷嚷著想死不想活了,但卻也不能真死。雙手抱胸坐在旁邊,渾身都透著一股又心虛又不服氣的勁。
他自知理虧沒敢頂嘴,但被路年劈頭蓋臉罵到現在也覺得沒面子,板著臉小聲硬氣道:「我又沒讓你救我。」
「我不是救你,我是救人質。」路年道,「不管這個人質是誰我都會救,因為我是警察。」
唐見疏要看不看地掃了他一眼,啞口無言。
路年年紀不大,但實力跟威嚴都不容置疑。那幾個警務人員大氣也不敢出一個,相當默契地把求救的視線投在剛進門的兩人臉上。
季書辭把房門帶上,拿過椅子上的病歷單看了看:「醫生怎麼說?」
「沒什麼事了,讓我留院觀察兩天,沒事就可以出院了。」
路年看著唐見疏無奈地嘆了口氣,讓他們自己找地方做,隨後轉向旁邊面面相覷的警務人員問道:「隊裡怎麼樣了?」
眼見自己隊長終於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了,警員心裡感動得淚眼婆娑。
「審完了,也核實過他說的話了。拿棍子的那個是他弟弟,叫楊達。」警員把情況跟他說了一遍。
楊力籍貫在立江南北的一個山村里,那個年代孩子生得多,養不起的也多,他三歲那年的冬天就被人裹了一層單被扔在雪地里。
他母親當時是村裡的一個寡婦,沒了丈夫無依無靠,腿腳又不方便只能在家門口種點菜,做點針線活勉強過日子。
或許是老天也不願看她這樣過完一生,一次去城裡賣鞋墊的時候遇到了凍得奄奄一息的楊力,就把他撿了回去。
楊達也是他母親在他之後撿回來的孩子,母子三人的日子過得有了上頓沒下頓。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更別提上學了。
兄弟倆能跑能跳的時候就開始四處問有沒有招工的,但他們在農村,又還都是未成年,即便是有招工的也不敢冒險用他。
所以直到兩人都成年去外面干苦力賺錢後,日子才稍微過得寬裕一點。
楊力長得不好看,又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本事,年近4o了也沒討到老婆。
他本來都已經對這些事沒念想了,只想好好賺錢守著自己老媽跟弟弟過。但上天待他不薄,又讓他無意中撿到一個被遺棄的女嬰。
一家四口沒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聚在一起湊成了家人,日子過得辛苦但也滿足。
可命運卻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
他女兒小病不斷身體一直不是很好,6歲那年確診慢性疾病。楊力沒辦法只好跑來大城市打工,祈禱大城市的工資跟醫療水平能買回他女兒的命。
他就是苦日子裡殺出來的,只要能賺錢什麼髒活都能幹,還能幹得樂呵呵的。
本來這個病只要保守治療維持穩定就沒有性命危險,可工地的老闆偏偏拖欠他們工資一直不給。楊力上門找了好多次,要麼就是見不到面,要麼就是隨口敷衍他幾句。
金額一直在他工資條上增長,卻從始至終沒看到過實物。
他手頭的錢用得差不多了,再去找老闆催工資得到的還是相同的答覆,他著急多問了幾遍,老闆就讓他幹不了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