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是深閨婦人,朝廷與節度使重重利益糾紛,她也聽過許多。尤其是佟大接管廬州過後,梁芨極認真問過她要不要回京城。
「我絕不會回去,」姑姑扶桌坐下,目光一寸寸描摹屋頂,「這裡是我的家。」
「只可惜你姑父,若不是陪我……」
她以袖拂淚,再次拉住陳宜的手,輕拍手背,「你們不來,他不會動我們。」
姑姑說的對,魚不來,釣魚翁不會捨棄餌。但陳宜不能眼睜睜看親人和朋友受辱。
「小媒婆也在太守府,」陳宜坐姑姑對面,「遲一刻救她出來,就多一分危險。」
姑姑下意識點頭,眉頭依舊緊促,視線投向角落,不願意鬆口。
「平梅,應該不會有事。」姑姑張口想說話,又嘆氣直錘大腿,似有難言之隱。
陳宜連連勸她:「有什麼直說。」
「那個佟大到處搜羅漂亮圓潤的姑娘,非黃花閨女不要,平梅送酒時放跑了陳家姑娘,才被捉起來。」
姑姑連連重複:「她不會有事。」
像跟陳宜解釋,更像是安慰自己。
佟大這做派,想來姑父也是護著別人,被尋機逮進太守府。
李存安聽姑侄兩人說話,好半天插不進話,實在不能由陳宜慢吞吞引導,得說清楚來意。
「我們一定要進太守府救人,」李存安胳膊撐在桌上,強行隔斷姑姑和陳宜對視,「您若願意幫忙,我就混在送酒隊伍里,進去救姑父和小媒婆。」
「您若不願意……」他站直,抱胸。
姑姑挑眉,「怎麼?少主大人還要威脅民婦?」
陳宜拉拉李存安袖子,李存安苦笑,「不,沒什麼。」
「您不願意,我們就去找別的法子。只是陳宜性子急,您看好她,不要擅自行動,也就行了。」
姑姑再看陳宜,兩條扭成波浪的眉毛,明顯不服氣。
「好吧。」姑姑沒法子,讓陳宜冒不知名的險,不如她和李存安來承擔風險。
她摸摸陳宜的腦袋,「你照顧好自己。」
李存安說出自己的計策。
他準備喬裝打扮,跟在姑姑後面,推車九醞春進府。待身邊沒人再跟蹤官差,找到關押百姓的地方。等到凌晨,守衛倦怠,他再夜襲太守府,救走姑父和平梅。
姑姑聽完,覺得合適、合理,定下卯時三刻見面行動。
晨起,天光大亮,客棧的屋子裡清香陣陣。
李存安翻身一摸,身旁空空。他跳坐起來,桌上燃盡的線香映入眼帘。
大事不好。
他跑到酒坊,果然聽說姑姑帶著匠工,早就走了。
陳宜啊陳宜,這些天裝得這麼乖,就等在這呢!
李存安氣得掐腰,跺腳。
此時,陳宜壓低帽檐,已順利進入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