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琛深吸了一口氣:「我父親在事故後三個月自殺身亡,難道是被滅口了……」
邢彥道:「很有可能。其實不僅僅是你父親,當時我們在夏令營現場受到的震驚太大,沒有過多思索,事後回過味來,都發覺不對勁——那些倖存的少年除了受傷嚴重,並沒有什麼其他異常的地方。
我們到底是清除了一批受污染的實驗失敗品,還是被人利用,殺了一群無辜少年?事後所有跡象全在指向後者。
事故後的三個月,第九支隊所有人都接受了數次心理測試,很多隊友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們在之後的一年內6續死亡或失蹤了。而我跟鄭烽通過了測試,留了下來。
鄭烽之所以能留下來,是因為每次測試前,我都會猜測可能被問到哪些問題,然後讓他反覆練習該怎樣回答。說到底,真正冷血無情、毫無愧疚感的人只有我一個。」
邢彥說到這兒,目光變得十分幽暗,盯著馮琛冷冷道:「所以,你不要以為我這次來是因為對你心懷愧疚,我從來沒對自己做過的事後悔過,過去是,現在也是。只不過……」
他頓了一下,掀起右手腕的袖子,那兒竟纏著鄭烽的軟刃:「現在我要為我的朋友報仇。」
馮琛看著那軟刃,心裡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雖然與鄭烽交往不深,但鄭烽在知道他身份後對他掏心掏肺的好,馮琛是能感受到的,現在廚房裡一堆鄭烽買的擺設他一件沒動,留著這些,就仿佛鄭烽還活著一般。
邢彥垂下頭,笑了笑:「我這朋友就是個單純的中二病,大把年紀了,還跟小時候一樣,做事不知進退。」
笑著笑著,他眼神越來越悲涼:「我一路走來,到如今這位置,深知人心鬼域、人性難測,平生就沒真心待過什麼人,唯一的一點善念、僅剩的一點信任都只給了這個中二病,結果現在他被人殺了……我是不會放過教宗的那些人的……『奉獻』背後的真相我也一定會挖出來。」
馮琛拿上茶杯,站起身,靠在書柜上,遠遠望著邢彥,淡淡道:「挺好,不管我們各自的目標是什麼,看樣子行動方向是一致的。希望之後能繼續合作,邢司長。」
邢彥勾起一邊嘴角,自嘲道:「我現在已經被架空,只剩一個空頭銜。容誠莊事故鬧大了,重案司門口到現在還有一群人在示威抗議,高層如今能留著我這個位置、讓我閉門反省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大概因為我過去一直是個懂分寸、忠心耿耿的狗腿子,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替代品。」
兩人沉默了一陣子,馮琛手指在茶杯口轉著圈。
他很想向邢彥打聽一個人的信息——既然邢彥是父親的舊屬,認識自己,那會不會也知道……
他一直在尋找的人,當真的有機會能打聽時,他又感到莫名地害怕牴觸。
過了好久,他才鼓起勇氣,問:「你知道我哥哥嗎?」
邢彥一下子愣住了,在腦海中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們家是還有一個孩子,但那孩子我從來沒見過,只聽說是寄養在你家的。你問這個做什麼?」
馮琛聲音發抖:「那他……我記得哥哥也參加了夏令營,他是不是不在死難者名錄中?」
邢彥仔細回憶了一遍,道:「我們事後整理的死難者名錄中,除了你之外,沒有其他姓馮的孩子,但如果你哥哥並非親生,不姓馮也很正常。
當時參加夏令營的少年大多出身權貴,對外很多信息保密,因此除了姓名,他們的背景資料我也不知道,不能確認其中是否有你哥哥。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如果你哥哥就是另外一個消失的人……」
「那個人是在你們到達事故現場時就消失了,還是三個月後才消失的?」
邢彥道:「我們在事故現場清點了人數,當時就發現少了一個人,但對死者確認身份、公開姓名是在三個月之後。這三個月中間,你被送到了哪兒、經歷了什麼?我們全然不知,只知道你自此之後也人間蒸發了。現在看來,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也僅有你父親知道了。」
「你確認事故現場的死難者是六十二人?」馮琛問。
「是。」
「你可記得,夏令營後,三署聯審法庭對事故原因下定論,認為是倫理署的基因改造實驗失敗導致,還將兇手判刑、送上斷頭台嗎?」馮琛臉色蒼白得厲害,「如果是這樣,那說明兇手在夏令營後還活著,可,可我時常腦海中會浮現一副畫面——我哥哥在夏令營後也還活著,他站在三署聯審法庭上……怎麼會多了一個人……」
「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邢彥眼底陰雲翻湧,小心翼翼地問。
「你說。」馮琛的聲音細不可聞。
「如果你的記憶都是真實的,那隻剩一種可能——你哥哥就是那個類似『奉獻』的人,是倫理署的實驗品。
從邏輯上看也很合理——他寄養在你家,從一開始身份就沒對外公布過,你母親在夏令營事故幾年前去世,你父親在事故後三個月自殺,而你失去了幾乎所有關於這個人的記憶……」
「不!不是同一個!」馮琛突然激動地打斷邢彥,「當時三署聯審的法庭上,我記得很清楚,哥哥是站在證人席上指證兇手!他們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邢彥驚呆了,不僅僅被馮琛所說的話驚呆,更是被他激動得近乎恐怖的表情驚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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